顧悅言辭犀利。
楊婉儀心下惶惶,但仍然強(qiáng)裝鎮(zhèn)定。
“姐姐莫要說笑,這些年的詩詞都是我當(dāng)著人作的,就算是搶,我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曉詩題為何。”
眾人又覺得楊婉儀說得有道理。
畢竟每次宴會的東家不一樣,楊婉儀就算是真的想要抄襲旁人的詩作,總得先知道那宴會上的詩題,說不定這次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況且,女子又不考取功名,就算是不會作詩,也無傷大雅。
楊婉儀沒必要費(fèi)盡心思得了這樣的虛名,萬一像今日這樣被戳穿,那才得不償失。
可沒人知道,有人就是在意虛名。
因為有些虛名可能在特定的時候足夠錦上添花。
“妹妹說的是。”
令楊婉儀沒想到的是,顧悅竟然認(rèn)可她的說法,但是沒等她松口氣,那邊話鋒已然一轉(zhuǎn)。
“妹妹這些年風(fēng)格多變,瞧著也不像是一個人作的詩,說起詩題,這些年的宴會左右不過那些花了鳥了的,沒半點(diǎn)新意,妹妹出彩的,不也就那么兩三次么?兄長最是疼你,想要拿到詩題不是難事。”
顧悅這番話,讓眾人意識到,楊婉儀被冠以京中第一才女的那次,恰好是太子的生辰宴。
而楊昀正是太子的伴讀,自然有辦法得到旁人得不到的消息。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帶上了懷疑。
“姐姐,我沒有。”
楊婉儀很緊張。
因為顧悅竟然全都說中了。
可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自然不可能承認(rèn)此事,更別提她好不容易才把顧瑀哄好了。
垂眸,楊婉儀落了淚。
“姐姐若是想毀了妹妹,那請隨意吧,妹妹無話可說。”
美人落淚,自然讓人下意識地覺得美人被冤枉了。
更何況,這姐妹二人的關(guān)系本就不好。
“可能都是巧合而已。”有心軟的貴女打了圓場,“天下這么多人,詩詞本就由人所作,有相似之處也很正常。”
這話,聽著牽強(qiáng)。
畢竟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樣。
而且,一個人的風(fēng)格真的能隨意改變嗎?
楊懷遠(yuǎn)比長公主更關(guān)注楊婉儀,所以這會已經(jīng)發(fā)覺這邊的不對,當(dāng)下快步走了過來。
一眼瞧見楊婉儀抹著眼淚,立刻轉(zhuǎn)頭朝著顧悅不耐煩地開口。
“顧悅,你為什么總要尋你妹妹的麻煩,難道你就不能安分些?”
顧悅翻了個白眼。
這個爹,還真是不要也罷。
“父親,姐姐她……她……”
楊婉儀委屈得語不成調(diào),簡直坐實(shí)了顧悅欺負(fù)了她。
楊懷遠(yuǎn)氣急,“你妹妹心善,不與你計較,那也不是你欺負(fù)她的理由,過來給你妹妹道歉!”
“父親還真是好沒道理。”
顧悅笑了,只是這笑瞧著就不達(dá)眼底。
“在場這么多人看著,我欺負(fù)妹妹什么了?”
眾人面面相覷。
這很難評。
要說顧悅欺負(fù)楊婉儀了?
好像只是說了一件如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至于楊婉儀一個閨中小姐如何能與一個小書生作的詩完全一樣,那還真是不知作何解釋。
要說沒欺負(fù),楊婉儀卻哭得傷心,好像還真的挺……難過的……
“父親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就算是判案也不該偏聽偏信吧?”
顧悅從始至終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點(diǎn)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可偏生這樣的她,好似帶著一股慵懶的上位者氣息,幾乎壓住了楊懷遠(yuǎn)。
這讓他很是難堪。
“你身為長姐,自家妹妹哭了都不聞不問,你還有理了?”
“父親若是想要為難我,不必尋這么多理由。”顧悅揚(yáng)眉,“難怪妹妹做什么都有恃無恐,原來是有父親縱著,真是讓人羨慕。”
楊婉儀更慌了。
她總感覺顧悅話中有話。
“老爺!”
果不其然,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腳步慌亂地沖了進(jìn)來。
“京兆府的人來了!”
“慌什么!”
楊懷遠(yuǎn)本就憋著一肚子火。
京兆府來人也不過是參加賀宴而已,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老爺!”
小廝被吼得一個怔愣,畏畏縮縮地開口。
“京兆府的人請二小姐過去,有人狀告楊家害死了他的兒子!”
眾人頓時嘩然。
“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顧瑀一直坐在不遠(yuǎn)處。
其實(shí),他心里是等著顧悅像以前那樣過來跟自己道歉的。
哪怕錯不在她,但是只要自己做出生氣的樣子,她就會想方設(shè)法的哄自己開心。
可沒想到,顧悅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這讓他很是惱火,卻又不愿意拉下臉來。
這會看著這邊已經(jīng)徹底亂的不成樣子,他才借機(jī)走了過來。
“表哥!”楊婉儀好似被嚇到了一般,直接撲進(jìn)了顧瑀的懷里,抽抽噎噎地說道,“表哥,有人要害我,表哥要替我做主啊!”
“孤在這,讓京兆府的人把人帶來。”
楊婉儀的示弱撒嬌,顧瑀很是受用,他頗為隱晦地掃了一眼顧悅,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顧悅眼皮都沒抬。
京兆府的人也沒想到太子竟然還在這,當(dāng)下只能帶著苦主一同出現(xiàn)在了宴會上。
楊婉儀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狀告她的人。
瞧著是個從未見過的老頭。
心下大定。
“到底怎么回事?”顧瑀有意在顧悅面前表現(xiàn),抬了抬下巴,“說來聽聽,孤自會替你主持公道。”
“太……太子……”
老者瞧著手足無措,一張臉漲得通紅,很顯然十分恐懼。
在他眼里,太子已經(jīng)是他不可觸及的存在。
貧苦百姓何曾有機(jī)會窺見天顏。
“老人家,你既是為了你兒子,總該勇敢些才是。”
顧悅瞧不過眼,忍不住提點(diǎn)了一句。
卻被顧瑀誤會她是終于意識到自己才應(yīng)該是她用心討好的人,心情愉悅了幾分。
“有什么苦楚,盡管告訴孤。”
“草民,草民狀告楊大公子,三年前從草民兒子手里拿走了兩首詩,許諾會替我兒在楊大人面前美言幾句,可沒多久,那兩首詩就名揚(yáng)京城。”
提起兒子,老者不僅鼓足了勇氣,還帶了幾分痛徹心扉的恨意。
“可是所有人都說那兩首詩是楊二小姐所作,我兒不信,曾來楊家討個說法,卻被楊二小姐的人打斷了腰,我兒死撐著一口氣,卻處處狀告無門,前幾日才含冤去了,請?zhí)訛椴菝褡鲋靼。 ?/p>
說著,老頭從懷里掏出兩張皺皺巴巴的紙想要呈上去。
楊懷遠(yuǎn)給下頭的人使了個眼色,可還沒等人動手,那邊一雙素白的手已經(jīng)接過了老頭手里的狀紙。
“父親的人瞧著笨手笨腳的,莫要?dú)Я俗C物。”
顧悅瞧著臉色黑如鍋底的楊懷遠(yuǎn),微微一笑,低頭緩緩念出了紙上的狀詞,一字不落。
抬頭,目光落在楊婉儀身上,別有深意。
“妹妹,先前的事你說是巧合,不知……這三年前的事,你又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