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遠自然瞧不上。
他自己就是被榜下捉婿,沒少被同僚嘲諷,如今長公主竟然又起了心思。
但是楊懷遠可不是同情徐維楨,他是覺得寒門狀元郎壓根配不上他的女兒楊婉儀。
而且,徐維楨對現在的他沒有任何助力,反而還需要他提攜,誰知道這人是從什么犄角旮旯冒出來的……
“徐家祖上保佑,讓維楨得了狀元。”
徐氏拉扯著徐維楨長大不容易,所以說著話就開始抹淚,哭得嗚嗚咽咽,瞧著可憐。
可長公主只有不耐。
她的身份坐在這里跟徐氏說話,都是抬舉她。
竟然還訴上苦了,誰樂意聽?
“徐夫人,咱們今個兒說的是喜事。”站在長公主身邊的徐嬤嬤察覺到主子的不虞,當下笑道,“說起來,咱們倒是有緣分,老奴也姓徐,說不得先前都是一家。”
徐嬤嬤這是有意拉進關系,至少讓長公主有了面子。
可很顯然,徐氏瞧不出眉眼高低,或者說,她覺得自己兒子是狀元郎,以前受得氣,總該不再受。
“長公主,您身邊的奴才好生不懂事。”擦了擦眼淚,徐氏哼了一聲,只道,“我兒是狀元郎,自然也沒有什么奴籍的親戚。”
徐嬤嬤笑,退了一步,只道,“是老奴逾越了。”
長公主的臉色更差。
這徐氏不識進退,連她身邊的奴才都比不上。
顧悅就是這個時候進的門。
“母親。”外人面前,顧悅很是規矩行了禮,又朝著楊懷遠一笑,“楊大人。”
“這位是……楊小姐?”徐氏蹙眉,打量了顧悅一番,有些挑剔地說道,“姑娘家不敬父母,又有些瘦弱,長得不甚乖巧,我兒未必能喜歡。”
“放肆!”于嬤嬤跟在顧悅身后,聽到徐氏這番話,當下怒喝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郡主不敬!”
顧悅隨意地坐了下來,半點顏面不留,只道,“于嬤嬤,掌嘴。”
于嬤嬤上前,左右開弓,連扇了十個大嘴巴。
她是宮里頭出來的,自然很清楚怎么用勁兒能讓人疼,但是臉上只是微微泛紅。
這下,徐氏是真得哭了,捂著臉喊,“你們竟然敢打人,簡直是目無王法!”
“這京中地界兒,世家權貴數不勝數,一個狀元郎算個什么東西?”
顧悅嗤笑一聲,把囂張跋扈演得惟妙惟肖,抬著下巴看著徐氏道,“長公主不跟你計較,是她心善大度,你們吃長公主府的,住長公主府的,如今才不過放了榜,尾巴就翹天上去了,不識抬舉就滾!”
長公主閉著眼,并未反駁。
很顯然,顧悅這番話說到她心坎去了。
就是楊懷遠臉色不太好。
他總感覺,顧悅這番話是在嘲諷自己,可他沒有證據。
“姐姐。”這個時候,楊婉儀也到了,恰好看到顧悅正在貶低徐氏,當下連忙走到她面前,一邊彎腰扶她一邊道,“我姐姐心直口快,并無惡意,夫人莫要與姐姐計較。”
顧悅端著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婉儀。
能在自己身邊裝了那么久的好妹妹,她還挺佩服這人的。
“您才是二小姐?”徐氏就勁兒起了身,瞧見楊婉儀眼睛都亮了,抓著她的手連聲笑道,“瞧著二小姐就貴氣,長得如此俊俏,心地又好,自是那在外頭養大的比不上,二小姐與我兒著實相配。”
方才于嬤嬤提及顧悅的身份,徐氏就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這會見到楊婉儀,再跟顧悅一對比,只覺得這門婚事當真是好得不得了。
這樣乖巧的丫頭才好拿捏,以后嫁給維楨,才能一門心思為夫君謀劃,還不會生出二心。
楊婉儀臉色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徐氏手勁兒極大,拽得她的手腕都痛了也不肯撒手,連聲道,“若是二小姐,我們自是愿意求娶,就是我兒剛剛高中,我們孤兒寡母的,也沒有什么存銀,怕是委屈了二小姐。”
“呵……”顧悅放下茶盞,忍不住嗤笑出聲,“怎么,你們徐家是想空手套白狼,拿我們長公主府當冤大頭呢?”
楊懷遠也聽明白了。
那徐維楨瞧著是個人物兒,怎么母親眼皮子如此之淺?
想白娶他的女兒?
做夢!
“你當我妹妹嫁不出去,非你兒子不可?”說話間,顧悅已經走到了徐氏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她痛得松開了楊婉儀的手,冷聲道,“還沒做官呢,就敢挑上長公主府的貴女了,信不信本郡主一句話就讓他滾出京城?”
徐氏有些打怵。
她以為長公主瞧上了自己兒子,為了女兒以后的幸福,定然會忍一忍。
到時候她就能趁機替兒子多謀些利益。
兒子是男人,他不好張口要的,自己去要,旁人自然也說不出什么。
可沒想到碰到了個壓根不講道理的顧悅。
“姐姐,我怕。”被顧悅擋在身后的楊婉儀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扯著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只是怕人家誤會姐姐,所以才那樣說,可沒想到這位夫人壓根聽不出旁人的意思。”
長公主看到顧悅和楊婉儀的關系如此親近,倍感欣慰。
果然,只有遇到了事,人才會成長。
以前兩個人還是不懂事,所以總想爭個長短,如今這般多好。
只可惜……目光落在楊婉儀身上,長公主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婉儀的事得盡快定下來,否則等到徐維楨站穩了腳,自然就能知道那些內情了。
還是趁熱打鐵,免得夜長夢多。
“徐夫人長年在鄉下,自己拉扯著狀元長大,所以不懂規矩,你們不要咄咄逼人了。”
想到這里,長公主擺擺手,開了口。
“徐夫人,今日本宮請你過來,的確是為了兒女婚事,若是徐夫人拿不出聘禮,那讓狀元郎入贅,也是無妨的。”
楊懷遠低下頭,讓人瞧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厭惡長公主這么理所當然地認定別人娶不了媳婦兒就要入贅的想法。
因為他一直認為,自己就是被逼著走到這一步的,哪怕他現在得到了很多,當時那種屈辱依舊無法消磨掉。
忍辱負重。
這是他對自己前半輩子的認知。
“入贅!那怎么能行?”徐氏頓時不樂意了,漲紅著臉道,“長公主,我兒維楨是狀元郎,什么樣的貴女求不得,娶妻娶賢,我這做母親的,總不能替兒子娶個祖宗回去供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