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珠抄著抄著就開始打瞌睡,她頭顱垂了又垂。
等顧清珩抬眼望過去時,她早已經睡熟。
書房中靜謐無聲,唯有偶爾的燈芯響炸,提醒現在已是深夜。
顧清珩將毛筆罷手,他起身朝趙明珠而去,白衣廣袖撫過案邊,飄飄蕩蕩。
月光銀輝披在他身,身立頎長,衣袂飄飄。
趙明珠已經由垂頭睡,徹底放開趴在了案桌上,她半張臉隱沒,剩下的芙蓉面在搖曳的燭火下生輝。
顧清珩站在她身前,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初春有風涌進室內,所到之處皆掀起波瀾,最后經過二人時,裙畔飄蕩觸及那廣袖,如蜻蜓點水般。
顧清珩將這一幕收入眼中,他在又相碰時后退,這時袖中滑出一支緋玉簪。
他握著玉簪,摩挲下尖端對準了那白皙柔軟的頸,淡青血管隱隱跳動,他只需瞬間,便能取對方性命。
入夢中的趙明珠察覺發絲進入頸部,她無意識伸手去撥開,這一動作將她喚醒。
可入目就是顧清珩握著玉簪,趙明珠瞬間緊繃,這是準備突然給她來一下?
嚇得她猛然抬頭,偏過身體,趙明珠伸出食指撥開簪子,干笑:
“我不就是一不小心睡著了,殿下要叫醒我也不用這么狠吧。”
趙明珠熟稔發誓:“我等會再也不打瞌睡了,不然天打雷劈。”
顧清珩也不解釋,見她又在跳脫發散,他面色如常收起發簪,然后將那疊詩經給她。
“很晚了,長河想必也抄完了,你回去時找他要。”
這么快就抄完了?
趙明珠伸了個懶腰,臨走前還吹了個彩虹屁:“殿下真是人中龍鳳,連抄書都比我們迅速!”
她說完就抱著詩經去找長河了,只是轉身那一剎那,她唇邊笑隱退。
顧清珩想殺她。
她擰眉想不通為什么,是什么促使他又突然動了殺心?
趙明珠想不通,最后歸類為他其實一直想殺她,從來沒有歇了那心思。
太命苦了,趙明珠望著月亮幽幽,自我安慰:“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死嘴也沒放過她:“輕舟已撞大冰山。”
“太子妃,您說什么?”
長河奇怪看著她,剛才他就站在這了,趙明珠愣是一點沒反應。
“哦,沒什么,給我吧。”她語氣懨懨。
拿到后就走了,而且越走越快,讓長河摸不著頭腦。
……
春來臨,柳的枝頭有了星星點點的綠,有只畫眉落在上面,婉轉啼叫。
趙明珠找到林帝師。
“你一人將詩經全抄了?”
林帝師看著厚厚一疊,詫異道。
趙明珠視線從外面收回:“不是帝師說我數次再犯得全抄?”
她臉上懵懵,林帝師見了摸著胡子樂道:
“誰告訴你的?老夫是說讓你們三人均抄一部分。”
詩經分為風、雅、頌三部分,她們三個人正好一人抄一部。
“顧羽她說…”趙明珠話說一半,就轉過彎了,天殺的顧羽!
趙明珠捂著胸口,這就是塑料姐妹花嗎?恐怖如斯!
林帝師將抄寫的詩經看過去,趙明珠很快就意識到了昨天自己忘記了什么。
她忘記交代讓顧清珩和長河別寫太好了,不然和她那狗爬的字相差太大。
趙明珠心中祈禱林帝師只看前一部分,別再往下面翻閱,可對方神色認真,大有一望到底的樣子。
“帝師……”
林帝師看她:“何事?”
趙明珠擠出尷尬笑:“沒事。”
林帝師狐疑,低下頭繼續看。
趙明珠生無可戀。
林帝師越看越快,直到最后一頁他合起,抬眼見杵在原地的趙明珠。
“怎么還在這,又想借機逃課?去去去。”
竟然沒發現,趙明珠如蒙大赦,轉身就跑了。
林帝師見她跑得極快,生怕被留下。
他不由好笑,他原本就沒抱希望,往日也不是沒罰過,卻一次也沒收到過罰抄,這一次好歹還自己抄了幾頁。
想到這,林帝師又有些生氣,自己到這把歲數竟然還教不下來個小姑娘!
不過,林帝師從那疊詩經中抽出張,筆酣墨飽,鐵畫銀鉤。
這丫頭倒是和她夫君一樣難搞。
趙明珠回到學室,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安韻轉過頭:“明珠,你去找林帝師做什么?”
安韻顯然一點不知自己逃過了什么。
對此,趙明珠轉頭,朝某人豎中指。
顧羽雖不懂什么意思,但看她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話,沒關系,她大人有大量。
顧羽單手撐著手,眨眼一笑,氣死你。
趙明珠回個白眼。
安韻再次撥弄趙明珠,她神秘兮兮湊近說:
“今日有太子殿下的授琴課,你可要好好學,別被蘇鹿比下去了!”
趙明珠一向不關注,她本來也不會琴,索性擺爛。
“比下去就比下去,輸了才正好。”
安韻聽后恨鐵不成鋼:“你怎么回事,以前可不這樣,現在成婚了,如愿以償后心就松懈了?”
趙明珠已經趴下,準備入眠,她說:
“怕什么,你不正煩她靠近白穆,要是她嫁進東宮不就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安韻臉上沒有半分高興,嘟囔:“那怎么行,我盼你幸福。”
如果蘇鹿嫁進東宮,她只需要哭兩聲,就可能搶走太子殿下。
明珠不幸福,她也會難過。
趙明珠睜眼,她朝安韻勾勾手指,等人靠過來后她低聲說:
“其實,我一直沒有說,我早就不喜歡太子殿下了,我現在喜歡高嶺之花,有挑戰類型。”
安韻聽后合不攏嘴,這就又不喜歡了,當初她可是要死要活要嫁顧清珩。
怎么就又不喜歡了?
但是趙明珠神色認真,安韻:“真的?”
趙明珠鄭重點頭。
安韻欲言又止,難怪…難怪兩人那么久沒圓房,明珠根本一點都不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安韻想要問對方是不是又看上誰了,但顧清珩踏進了學室。
眼眸快速掠過下方,安韻和趙明珠交頭接耳,安韻不知聽了什么,再望他時眼中閃過震驚、了然。
而趙明珠在他進來后,就已經倒頭會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