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后，白月光姐夫瘋了 第二章 囚徒與畫魂

冰冷的墻壁緊貼著后背，扼住喉嚨的手如同燒紅的烙鐵，帶來灼痛和致命的窒息。林曉曉雙腳徒空亂蹬，雙手死命地去掰那只鐵鉗般的大手，指甲劃過對方手腕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卻如同蚍蜉撼樹，紋絲不動。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徒勞的吸氣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像風(fēng)中的燭火，隨時(shí)可能熄滅。

沈聿的臉龐在黑暗中近在咫尺。他微微俯身，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窗外透進(jìn)的慘淡微光下，如同寒潭深淵，清晰地映出她因窒息而扭曲、漲紅的痛苦面容。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冰封萬里的漠然，以及一絲被冒犯領(lǐng)地后升騰起的、純粹的殺意。

“說。”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能凍結(jié)靈魂的森寒，“誰派你來的？盜取何物？”扼住她喉嚨的手指，又施加了一分力，清晰地傳達(dá)著最后通牒的意味。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重地籠罩下來。就在林曉曉的意識即將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淵時(shí)，求生的本能和心底那點(diǎn)對姐姐的執(zhí)念，如同火山底部最后翻騰的巖漿，猛地爆發(fā)出來！

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不再試圖掰開那只手，而是猛地抬起顫抖的右手，死死指向書案的方向！她的眼睛因?yàn)闃O度的窒息和激動而暴突，死死盯著沈聿，嘴唇艱難地翕動著，從被扼緊的喉嚨深處，擠出幾個(gè)破碎得不成調(diào)、卻用盡了她全部生命力的音節(jié)：

“畫……姐……畫……你畫的……林晚……姐姐……”

她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破舊風(fēng)箱的最后喘息，卻像一道無形的閃電，猝不及防地劈入了沈聿那冰封的意識！

扼住她脖頸的那只鐵鉗般的手，猛然間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那力道并非松懈，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受控制的痙攣！

沈聿那雙萬年冰封、毫無情緒的瞳孔，在這一剎那，驟然收縮！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一股尖銳到無法形容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他頭顱最深處猛然炸開！像有一把燒紅的鋼釬狠狠捅了進(jìn)去，再瘋狂攪動！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到極點(diǎn)的悶哼從他緊咬的牙關(guān)中溢出。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扼住林曉曉的手下意識地松脫了幾分力道。

林曉曉如同瀕死的魚重新落入水中，本能地大口喘息，貪婪地吞咽著涌入肺部的冰冷空氣，劇烈的咳嗽撕扯著她的喉嚨。她順著墻壁滑坐在地毯上，蜷縮成一團(tuán)，驚魂未定，卻死死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沈聿，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指控。

沈聿踉蹌著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劇痛欲裂的太陽穴，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住Ｋ偷厮︻^，似乎想將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混亂甩開。然而，就在他甩頭的瞬間，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掃過了那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案。

書案中央，那幅他親手展開、卻又在劇痛襲來前下意識想要拂開的畫卷，靜靜地?cái)傞_著。

畫上，依舊是那片蒼茫浩渺的云海，孤峰聳峙，仙鶴翱翔。然而，在那本該空無一物的孤峰邊緣，懸崖之畔——

一個(gè)女子的背影輪廓，清晰地顯現(xiàn)了出來！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不再是虛幻的云氣！那是一個(gè)實(shí)實(shí)在在的、用濃淡相宜的墨線勾勒出的背影！墨跡甚至還未完全干透，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濕潤的幽光。她穿著一襲素雅飄逸的廣袖長裙，裙裾在無形的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起，仿佛隨時(shí)會乘風(fēng)歸去。長發(fā)如瀑，只用一根簡單的簪子松松挽住。她微微側(cè)著頭，似乎在凝望著云海深處某個(gè)不為人知的方向。背影纖細(xì)，單薄，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悲涼。

這個(gè)背影，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撕裂般的悸動，伴隨著頭顱中那瘋狂的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沈聿的全身！他按著太陽穴的手指痙攣著，高大的身軀無法控制地微微佝僂起來，另一只垂在身側(cè)的手，五指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絲毫無法緩解那靈魂深處的風(fēng)暴。

“誰……那是誰？！”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蜷縮在地的林曉曉身上，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瀕臨失控的狂亂和……恐懼。

林曉曉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模樣狼狽到了極點(diǎn)。聽到沈聿這近乎崩潰的質(zhì)問，她卻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個(gè)混合著無盡悲涼、憤怒和一絲扭曲快意的笑容。她用盡力氣，抬起顫抖的手指，再次指向那幅畫，指向畫上那個(gè)孤寂的背影，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血淚里淬煉出來的：

“畫……你畫的……你心里……記得她！姐夫！你想起來了是不是？！那是林晚！是我的姐姐！是你的妻子啊！”

“林晚……” 沈聿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重復(fù)著這個(gè)陌生的名字。這個(gè)名字像是一把生銹的鑰匙，強(qiáng)行插入了記憶深處某個(gè)被鐵水焊死的鎖孔，非但沒能打開，反而引發(fā)了更劇烈的、毀滅性的反噬！

頭顱中的劇痛驟然升級！不再是鋼釬攪動，而是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從四面八方同時(shí)刺入他的腦髓！視野瞬間被一片刺目的血紅覆蓋！他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低吼，身體猛地向后撞在厚重的書架上，沉重的古籍嘩啦啦掉下來幾本，砸在地毯上發(fā)出悶響。

他死死抱著頭，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混亂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沖垮了他意識里所有的堤壩——冰冷的河水，無盡的黑暗，沉墜的窒息感……還有一張模糊的、溫柔帶笑的臉，在黑暗的水底無聲地呼喚著什么……碎片尖銳而混亂，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和一種讓他心臟驟然痙攣的絕望！

“滾……滾出去！” 沈聿猛地抬起頭，對著蜷縮在地的林曉曉嘶吼。他的眼睛赤紅一片，布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那眼神里充滿了狂暴的痛苦和一種被未知恐懼攫住的驚惶，早已不復(fù)之前的冰冷漠然。他像一頭受了重傷、瀕臨瘋狂的困獸，只想驅(qū)逐眼前這個(gè)帶來痛苦和混亂的源頭。

林曉曉被他此刻駭人的模樣嚇得一哆嗦，但心底那份為姐姐討回公道的執(zhí)念支撐著她。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姐夫！你看看她！你看看那幅畫！那是姐姐！她……”

“閉嘴！” 沈聿如同被點(diǎn)燃的火藥桶，暴怒地打斷她，聲音震得書房嗡嗡作響。他一步跨前，帶著山崩海嘯般的威壓，巨大的陰影瞬間將林曉曉完全籠罩。就在他失控的手即將再次抓向林曉曉時(shí)——

“家主？” 門外，傳來沈忠小心翼翼、帶著明顯驚疑的詢問聲。顯然，書房內(nèi)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外面值夜的護(hù)衛(wèi)和這位精明的管事。

沈聿的動作猛地僵住。那狂暴的、幾乎要吞噬一切的情緒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滯。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緩緩平復(fù)，赤紅的眼底，那狂亂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強(qiáng)行壓下的冰冷和銳利重新占據(jù)了主導(dǎo)。只是那冰冷之下，是更深沉、更壓抑的暗流，以及太陽穴處依舊清晰可見的、劇烈跳動的青筋。

他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shí)，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慣常的冷硬平穩(wěn)，只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無事。一只不識趣的老鼠闖了進(jìn)來。”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林曉曉，如同在看一件亟待處理的垃圾，“沈忠，進(jìn)來。”

厚重的書房門被推開。沈忠低著頭，快步走了進(jìn)來，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過一片狼藉的地面、蜷縮在墻角的林曉曉，以及家主臉上那明顯殘留的、不正常的蒼白和緊繃。他心頭劇震，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把她關(guān)進(jìn)西跨院的空屋。” 沈聿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每一個(gè)字都像是淬了冰，“嚴(yán)加看守。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準(zhǔn)她踏出一步。如有閃失……”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錐釘在沈忠身上，“唯你是問。”

“是，家主！” 沈忠心頭一凜，立刻躬身應(yīng)道。他毫不遲疑地走向林曉曉。

林曉曉還想掙扎，嘶啞地喊：“沈聿！你不敢面對！你是個(gè)懦夫！你……” 沈忠動作極快，在她喊出更多驚人之語前，一記精準(zhǔn)的手刀劈在她后頸。林曉曉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被沈忠像扛麻袋一樣輕松地扛起。

沈聿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張書案上的畫。畫中那個(gè)孤寂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就在沈忠扛著林曉曉即將退出書房的那一刻，沈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

沈忠立刻停住腳步。

“把她身上，” 沈聿的視線終于從畫上移開，落到昏迷的林曉曉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所有東西，搜干凈。一件不留。”

“是。” 沈忠應(yīng)聲，動作麻利地開始搜查。很快，林曉曉貼身藏著的鑰匙、那根樣式古樸的玉蘭銀簪，還有幾枚銅板和一些零碎雜物，都被搜了出來，放在一個(gè)托盤里。

沈聿的目光在那根玉蘭銀簪上停留了一瞬。簪頭的玉蘭含苞待放，線條流暢古樸，帶著一種溫潤的光澤。一種極其微弱的、莫名的熟悉感掠過心頭，快得抓不住，卻讓剛剛平息些許的頭痛又隱隱有了復(fù)燃的跡象。他厭惡地移開目光。

“拿走。” 他冷冷道。

沈忠立刻端起托盤，扛著林曉曉，無聲而迅速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nèi)，重新陷入死寂。

只剩下沈聿一個(gè)人，和他頭顱中依舊殘留的、如同鈍刀切割般的余痛。

他緩緩走到書案前，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幅畫上。畫中的背影，安靜地立于孤峰之巔，面對著浩渺的云海，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又仿佛隨時(shí)會消散于無形。

“林晚……” 他再次低語這個(gè)名字。這一次，不再有失控的劇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空洞感。這個(gè)名字像是一顆投入古井的石子，沒有激起任何記憶的水花，只留下空洞的回響。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顫，輕輕拂過畫紙上那未干的墨跡。指尖觸碰到那素色衣裙的輪廓，一種冰冷而真實(shí)的觸感傳來。他猛地縮回手，仿佛被燙到一般。

煩躁和一種深切的、無法言喻的荒謬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抓起旁邊一塊沾了墨的絲帕，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沖動，狠狠朝那個(gè)背影抹去！

然而，就在絲帕即將觸碰到畫紙的瞬間，他的動作僵住了。那只手懸在半空，微微顫抖。一種無形的、強(qiáng)大的阻力，從靈魂深處升騰而起，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抹去那個(gè)背影，就是在親手抹殺自己靈魂中某個(gè)極其重要的、無法割舍的部分。

“呃……” 喉間再次溢出一絲壓抑的痛苦**。他頹然地松開手，絲帕飄落在書案上。他撐著書案的邊緣，大口喘息，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就在這時(shí)，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書案角落——那張被他隨手拂落、又被林曉曉撿起后扔向他的、空白的婚書，正靜靜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

新郎：沈聿。 新娘：……

那片刺目的空白，如同一只空洞的眼睛，冰冷地回望著他。

沈聿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緩緩彎下腰，將那張婚書撿了起來。指尖拂過那燙金的纏枝蓮紋，拂過自己清晰有力的名字，最終停留在那片虛無的空白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慌感，如同細(xì)小的毒蛇，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沈聿，沈家的家主，掌控著龐大的財(cái)富和權(quán)力，記憶力超群，過目不忘。他的人生軌跡清晰無比，從未有過任何重大的缺失。可這張本該由他親自簽署、承載著婚姻契約的婚書，新娘的名字為何是一片空白？ 那個(gè)叫林晚的女人……那個(gè)叫林曉曉的瘋丫頭口中的“姐姐”……還有這畫上莫名出現(xiàn)的背影……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畫中那個(gè)孤寂的背影。這一次，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困惑、煩躁、一絲被冒犯的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深不見底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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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 這里是沈府最偏僻、最荒涼的角落。幾間空置的廂房年久失修，庭院里雜草叢生，濕冷的空氣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埃的氣息，仿佛連陽光都遺忘了這個(gè)地方。

林曉曉被粗暴地扔在一間空屋冰冷的磚地上。后頸的劇痛讓她悠悠轉(zhuǎn)醒，喉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她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獸。

門外傳來鐵鏈沉重的嘩啦聲，然后是落鎖的“咔噠”脆響。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她摸索著身上，鑰匙、姐姐的銀簪……所有重要的東西都不見了！一股巨大的絕望瞬間將她淹沒。她用力捶打著堅(jiān)硬冰冷的磚地，指節(jié)很快變得青紫破皮，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姐姐……對不起……曉曉沒用……” 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灰塵和血污，留下狼狽的痕跡。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用更尖銳的疼痛來壓制喉嚨里即將沖出的悲鳴。不能哭出聲，不能讓外面的人聽到她的軟弱。

時(shí)間在無邊的黑暗和絕望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輕微聲響。

林曉曉的心猛地提起，全身繃緊，警惕地盯著那扇沉重的木門。是沈聿？還是沈忠？他們又要做什么？

門被推開一道縫隙，一個(gè)瘦小的身影閃了進(jìn)來，又迅速將門掩上。來人提著一個(gè)食盒，借著門外微弱的光線，林曉曉看清了那張帶著怯懦和擔(dān)憂的臉——是廚房的燒火丫頭小翠。

“曉曉姐……” 小翠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快步走到林曉曉身邊，放下食盒，從懷里掏出一塊干凈的帕子，想要擦拭林曉曉臉上的污痕，“你怎么樣？疼不疼？他們……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你……”

林曉曉偏頭躲開，警惕地看著她：“你怎么進(jìn)來的？沈忠讓你來的？”

“不……不是！” 小翠連忙搖頭，壓低了聲音，“沈管事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里，還派了人在院門口守著。我是……我是偷偷從后面那個(gè)狗洞鉆進(jìn)來的……” 她指了指墻角一個(gè)不起眼的、被雜物半掩著的破洞。

小翠是林曉曉在沈府唯一說得上話的人。她曾無意中撞見小翠被其他丫鬟欺負(fù)，替她解過圍。小翠性子懦弱，但心地純善，一直記著這份情。

“曉曉姐，你吃點(diǎn)東西吧……” 小翠打開食盒，里面是幾個(gè)冷硬的饅頭和一壺清水，“我……我只有這些……”

林曉曉看著那簡單的食物，又看了看小翠擔(dān)憂害怕卻依舊冒險(xiǎn)前來的眼神，冰冷的心里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暖意。她接過饅頭，小口小口地啃著，干澀粗糙的口感讓她喉嚨更加難受，但她強(qiáng)迫自己咽下去。她需要體力。

“小翠，謝謝你。” 她的聲音依舊嘶啞。

“曉曉姐……” 小翠猶豫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恐懼，“府里……府里都在傳，說你……說你是瘋子，沖撞了家主，還……還污蔑主母……他們都說林家根本沒有二小姐……”

林曉曉啃著饅頭的動作頓住了，指尖因?yàn)橛昧Χ喊住Ｎ勖铮刊傋樱克浪酪е溃艣]讓憤怒沖昏頭腦。

“還有……” 小翠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我偷偷聽到守門的兩個(gè)護(hù)衛(wèi)聊天……他們說……說林家的叔公，今天下午來拜訪家主了……在書房談了很久……好像……好像說什么‘十年之期快到了’……‘沈家的氣運(yùn)’……還有什么‘上次是林晚……這次……這次該輪到……’”

小翠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露出極度的恐懼，似乎不敢再說下去。

林曉曉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手中的半個(gè)饅頭無聲地滾落在地。

十年之期！沈家的氣運(yùn)！上次是林晚！這次輪到誰？！

叔公林崇山！那個(gè)道貌岸然、在姐姐葬禮上眼神閃爍的老狐貍！姐姐臨死前那充滿恨意和警示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林曉曉眼前！

“輪到……誰？” 林曉曉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gè)字都浸透了寒意。

小翠嚇得渾身一哆嗦，連連搖頭：“沒……沒聽清！后面他們聲音太小了！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曉曉姐，你……你一定要小心啊！那個(gè)叔公……他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林曉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終于明白了！姐姐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一場骯臟的、以靈魂為祭品的交易！用姐姐的存在和生命，換取沈家和林家所謂的“十年安寧”！而現(xiàn)在，十年快到了！危機(jī)再現(xiàn)！他們……他們又把貪婪而殘忍的目光，投向了下一個(gè)祭品！

是誰？是她林曉曉嗎？因?yàn)樗俏ㄒ挥浀谜嫦嗟娜耍窟€是林家其他被蒙在鼓里的子弟？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但緊隨其后的，是更熾烈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憤怒！姐姐！她的姐姐！被這些人像牲口一樣獻(xiàn)祭了！連名字都要被抹去！現(xiàn)在，他們還想故技重施！

“小翠，” 林曉曉猛地抓住小翠冰涼的手，眼神銳利得像淬火的刀子，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幫我！求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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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次籠罩沈府。 沈聿的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巨大的書案上，那幅云海孤峰圖依舊攤開著。畫中那個(gè)女子的背影，在明亮的燭光下，線條顯得更加清晰，那份孤寂與悲涼也更加觸目驚心。

沈聿沒有坐在書案后。他站在窗邊，背對著房間，身姿依舊挺拔，卻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窗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但濕冷的空氣依舊無孔不入。他手里拿著那張空白的婚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片虛無。

門被輕輕叩響。 “家主，林崇山林老來了。”沈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刻意的恭敬。

沈聿的眼神瞬間恢復(fù)了冷銳。他將婚書隨手塞進(jìn)書案一疊文件之下，轉(zhuǎn)過身，臉上所有的疲憊和困惑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家主應(yīng)有的、深不可測的威嚴(yán)。“請。”

書房門打開。林崇山穿著一身深褐色團(tuán)花綢緞長袍，拄著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緩步走了進(jìn)來。他頭發(fā)花白，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慣常的、和煦如春風(fēng)般的笑容，眼神卻精明得像能洞穿人心。他身后跟著一個(gè)沉默寡言、氣息沉穩(wěn)的中年隨從。

“聿兒，這么晚還來叨擾，實(shí)在是事出緊急，還望見諒啊。” 林崇山的聲音溫和，帶著長輩的關(guān)切。

“叔公言重了。請坐。” 沈聿微微頷首，語氣平淡無波，示意沈忠上茶。兩人分主客落座。

沈忠奉上熱茶，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關(guān)好房門。

書房內(nèi)只剩下兩人。林崇山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聿兒，最近府里……似乎不太平靜？我聽說，有個(gè)不知哪里冒出來的瘋丫頭，在晚兒的葬禮上鬧了一場？”

沈聿端起茶杯，目光平靜地落在裊裊升起的熱氣上：“一個(gè)無關(guān)緊要的瘋子，胡言亂語罷了。已經(jīng)處置了，叔公不必掛心。”

“哦？處置了？” 林崇山抬起眼皮，那雙精明的眼睛透過氤氳的熱氣，銳利地掃過沈聿的臉，似乎想從中捕捉到一絲異樣，“聿兒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這瘋丫頭口口聲聲說什么‘林家二小姐’，還扯到晚兒身上……聽著實(shí)在膈應(yīng)。晚兒是我林家唯一的明珠，她的身后名，可容不得半點(diǎn)污損。”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上了一絲沉重的憂慮：“聿兒，你也知道，當(dāng)年晚兒……唉，走得突然，連個(gè)尸骨都沒尋回。我們兩家，都承受了巨大的悲痛。如今十年快到了，那些壓下去的東西，最近又有些蠢蠢欲動的跡象……沈家那些生意上的對頭，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又開始不安分了。這沈林兩家的氣運(yùn)，似乎……又開始不穩(wěn)了。”

沈聿端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氣運(yùn)不穩(wěn)？又是這個(gè)玄之又玄的說辭。他從不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十年前林家危機(jī)、沈家產(chǎn)業(yè)接連受挫、以及林晚詭異的“意外失蹤”后，兩家迅速恢復(fù)元?dú)鈪s是不爭的事實(shí)。而林崇山，就是當(dāng)年力挽狂瀾、提出“非常之法”的關(guān)鍵人物。

“叔公的意思是？” 沈聿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寒潭，直視著林崇山。

林崇山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聿兒，你我兩家世代交好，榮辱與共。當(dāng)年晚兒福薄……未能繼續(xù)為兩家維系這份氣運(yùn)。如今，危機(jī)再現(xiàn)，為了沈林兩族的百年基業(yè)，為了這上下千百口人的生計(jì)，我們……需要再次做出必要的犧牲了。”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這次，必須是一個(gè)血脈相連、命格相契的人。唯有至親骨血的獻(xiàn)祭，才能平息那無形之力的反噬，換取下一個(gè)十年的安穩(wěn)。” 他渾濁的眼珠緊緊盯著沈聿，一字一頓，“那個(gè)瘋丫頭……林曉曉……她的命格，經(jīng)過高人推算，與晚兒當(dāng)年……極其相似。她，就是最合適的祭品。”

“轟隆——！”

窗外，一道無聲的驚雷仿佛在沈聿的腦海中炸開！盡管心中早有猜測，但當(dāng)林崇山如此**裸、如此冠冕堂皇地說出要將林曉曉當(dāng)作祭品時(shí)，一股冰冷的、混雜著厭惡和荒謬的怒火，還是瞬間席卷了他的胸腔！

“荒謬！” 沈聿猛地放下茶杯，杯底與紫檀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強(qiáng)大的壓迫感，眼神銳利如刀，直刺林崇山，“叔公，我敬你是長輩。但此等無稽之談，休要再提！沈家的基業(yè)，不需要靠犧牲一個(gè)無辜女子的性命來維系！”

林崇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閃過一絲錯(cuò)愕和陰鷙。他顯然沒料到沈聿的反應(yīng)會如此激烈。他緩緩站起身，拄著手杖，聲音也冷了下來：“聿兒！莫要意氣用事！何為無稽之談？十年前的教訓(xùn)還不夠深刻嗎？若非當(dāng)年壯士斷腕，你我兩家焉有今日？那丫頭來歷不明，瘋瘋癲癲，污蔑晚兒，攪擾葬禮，本就是該死之人！用她一條賤命，換取兩族十年安穩(wěn)，這是她的造化！”

“夠了！” 沈聿厲聲打斷他，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林曉曉是我沈聿關(guān)押的人！如何處置，自有我的道理！不勞叔公費(fèi)心！送客！”

書房內(nèi)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diǎn)！劍拔弩張！

林崇山臉上的和煦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后的陰沉和狠厲。他死死盯著沈聿，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算計(jì)和驚疑。沈聿為何如此維護(hù)那個(gè)瘋丫頭？難道……他察覺到了什么？還是……那個(gè)該死的名字“林晚”，真的在他心里掀起了波瀾？

“好……好！” 林崇山怒極反笑，手杖重重一頓，“沈家主如今翅膀硬了，聽不進(jìn)老人言了！只望你莫要后悔今日的決定！沈林兩家的安危，可都系于你一身！” 說罷，他冷哼一聲，拂袖轉(zhuǎn)身，帶著隨從怒氣沖沖地離去。

沉重的書房門被用力關(guān)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燭火都搖曳了幾下。

沈聿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胸腔里翻騰的怒火和那股莫名的、對林曉曉的維護(hù)之意交織在一起，讓他心煩意亂。林崇山最后那句“莫要后悔”和“兩家的安危”，像沉重的枷鎖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煩躁地走到書案前，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幅畫上。畫中的背影依舊孤寂。他猛地?fù)]手，想將畫卷掃落！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畫軸的剎那——

“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無征兆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沈聿的動作驟然僵住！

他猛地抬頭。天花板上，干燥整潔，毫無滲水的痕跡。門窗緊閉，外面也沒有下雨。

那這滴水……從何而來？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竄遍全身！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剛剛被水滴落下的手背。

水痕還在，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緊接著，一種更加詭異的感覺攫住了他！他感覺到……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哀傷、充滿了無盡眷戀和絕望的目光，正穿透空氣，死死地……落在他的身上！

沈聿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視線所及，書房內(nèi)空無一人。

然而，就在他目光掃過書案對面、那片巨大的、鑲嵌在墻壁上的、光可鑒人的紫檀木博古架時(shí)——

博古架光滑如鏡的深色木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的景象：巨大的書案，攤開的畫卷，搖曳的燭火……以及，在書案旁邊，那片空無一物的空間里……

一個(gè)模糊、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靜靜地懸浮在那里！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長裙，身形纖細(xì)，長發(fā)如瀑。她的臉朝著沈聿的方向，但面容在光滑的倒影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朦朧的、悲傷的輪廓。

她的腳下……沒有影子。

“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短促的驚呼，從沈聿的喉間溢出！他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

他猛地再次回頭！

身后，依舊空無一物！

他再猛地看向博古架的鏡面！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消失了！

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燭光搖曳下產(chǎn)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覺！

冷汗，瞬間浸透了沈聿的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扶著書案邊緣的手指，因?yàn)橛昧Χ枪?jié)泛白，劇烈地顫抖著。

“誰……誰在那里？！” 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魂未定的顫抖。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燭火燃燒時(shí)發(fā)出的、細(xì)微的噼啪聲。

就在這時(shí)，書案上那張被他塞在文件下的、空白的婚書，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風(fēng)吹動，一角微微掀了起來。

在燭光下，那原本空白一片的“新娘”位置，極其短暫地、如同幻覺般……浮現(xiàn)出了兩個(gè)娟秀清雅的字跡——

林晚。

字跡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眼花。那片空白，依舊冰冷地橫亙在那里。

沈聿死死地盯著那片空白，臉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