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太監一聲“宣仙人上殿”的高喝,金鑾殿內頓時落針可聞。
殿門處,江葉一行十一人緩步而入。
他們身著素雅廣袖長袍,衣袂在晨光中飄然若仙,周身不見半點凡塵俗物。
這般裝束既不失莊重,又透著超然物外的氣度,反倒比那些奇裝異服更顯仙家風范。
站在文官隊列最前的周延儒目光微凝,面上不顯,但思緒飛轉。
他身后的溫體仁瞇起那雙狹長的眼睛,眸色深沉。
昨夜他派去山西會館的探子匯報,館內所有人都昏迷不醒,有人為痕跡。
若真是神仙手段,又豈會如此……
兵部尚書申用懋再次看向這十一人,已然沒了昨夜那般心境,眸中反而帶著細細打量之意。
消息靈通者,看向江葉十一人的眼神里帶著探究。
消息不靈通者,看向江葉十一人的眼神里難掩的好奇。
“這就是……”禮部侍郎小聲嘀咕,被李騰芳一個眼神制止。
后排的官員們難掩好奇,一個個伸長脖子看著緩步而來的一行人。
江葉在御階前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滿朝朱紫,將眾人或探究、或戒備、或輕蔑的神情盡收眼底。
好大一群尸位素餐的老狐貍!
他暗自搖頭,簡直不敢想象崇禎日日與這群人周旋該有多心力交瘁。
所幸自己只是個時空導游,不必費心與這些官場油子斗法。
此行的目的很明確,給崇禎開個天眼,再提供些超越時代的助力。
至于這位年輕帝王最終能否力挽狂瀾,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諸位愛卿。”崇禎的聲音打破沉寂,“這十一位便是昨夜降臨的……”
他刻意停頓片刻,眼尾余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前排幾位閣老。
周延儒半闔著眼皮卻精光閃爍的眸子,溫體仁那仿佛焊在臉上的謙恭微笑……個個都穩如泰山。
果然如江葉所言,這些都是修煉成精的老狐貍。
若硬要擺出‘仙人’架勢,只怕適得其反。
在眾朝臣或期待,或看戲的矚目下,崇禎帝淡淡的吐出四個字。
“后世之人!”
這個詞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
殿內頓時響起壓抑的驚呼,就連一直巍然不動的幾位閣老們,神情驟然一變,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溫體仁抬眸看向皇帝,就見著年輕的帝王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那笑容仿佛是在嘲笑他們的自以為是。
溫體仁與周延儒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慮。
崇禎端坐于龍椅之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饒有興味地欣賞著滿朝文武的反應。
尤其是看到溫體仁那向來從容的面具出現裂痕,周廷儒瞇起的眼中閃過驚詫,吳宗達、何如寵二人緊蹙的眉頭時,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
“諸位愛卿。”崇禎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仔細的介紹了一番,“這十一位,乃是來自三百九十年后的后世之人。”
朝堂再次沸騰起來。
“三、三百九十年后?!”一個年邁的給事中顫巍巍地看向江葉等人,“這、這怎么可能!”
“荒謬!”禮部右侍郎一臉不信,“這等光怪陸離之事,聞所未聞!”
“若真是仙人倒也罷了,可這……太過荒謬!”都察院御史搖著頭,打死都不相信的表情。
崇禎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既不出言制止,也不急于解釋。
他注意到,周延儒、溫體仁等幾位重臣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江葉等人則泰然自若地站在殿中,任由滿朝朱紫打量。
老鷹甚至微微抬頭,與申用懋審視的目光坦然相對。
孫琦則饒有興味地觀察著那些議論最大聲的官員,仿佛在記錄什么。
在崇禎的授意下,王承恩一聲“肅靜”的呵斥在金鑾殿內回蕩,朝堂上漸漸安靜下來。
就在這寂靜中,崇禎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幾分釋懷,卻讓滿朝文武心頭一凜。
“呵、呵呵……”
崇禎的笑聲在殿內回蕩,他緩緩從龍椅上站起,目光如刀般掃過每一位大臣。
笑聲漸漸收斂,但嘴角仍掛著那抹令人不安的笑意。
“朕從這些后世之人那里,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崇禎的聲音輕快得反常,“諸位愛卿可想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大臣們低著頭,誰也不敢接話。
崇禎的目光最終落在兵部尚書申用懋身上,“申卿,你來說說?”
申用懋喉結滾動,硬著頭皮出列,“臣、臣以為,想必是大明國祚綿長,江山永固。”
“錯了。”崇禎突然提高聲調,那聲音里竟帶著幾分歡快,“好消息是——大明馬上就要亡了!朕這個皇帝,也馬上就要死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
申用懋似乎被震驚的踉蹌后退兩步,面色慘白。
周延儒手中的象牙笏板險些握不住,溫體仁的瞳孔驟然收縮。
更可怕的是,崇禎說這話時,臉上竟還帶著笑意。
那笑容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滲人,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陛、陛下!”禮部尚書李騰芳撲通跪下,“此等大逆之言……”
“大逆?”崇禎歪了歪頭,那動作竟有幾分天真,“朕不過是轉述后世史書所載罷了。”
朝臣們驚恐地發現,他們的皇帝說這些話時,眼中竟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仿佛在期待著什么可怕的事情發生。
這一刻,不少人心中都閃過同一個念頭。
皇上,莫非是瘋了?!!
崇禎依然掛著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目光在滿朝文武間緩緩掃過。
“諸位愛卿難道不想知道,史書上都是如何記載你們的結局?又是如何評價你們的?”
金鑾殿內靜得可怕,大臣們一個個低垂著頭,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既然都不說話。”崇禎突然指向工部右侍郎劉宗周,“劉愛卿,史載你被起義軍五馬分尸,尸骨無存。”
劉宗周雙腿一軟,直接癱跪在地。
手指一轉,又指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