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會不會得罪能讓楊保壽被革除舉人功名的人,三人表示他們并不怕。
他們都敢辦報了,他們還怕得罪人嗎?
也不差這么一個兩個的了。
而且這都十多年過去了,那人說不定早就忘記了還有楊保壽這么一個人的存在。
對于那人來說只是一句話,對于楊保壽來說,是接下來日子里的陰影。
他或許忘記了,但普通百姓和商人可不敢賭他忘記。
所以楊保壽會讀書,他識字,有才華,卻找不到一份能夠養活自己和家人的活計。
除了楊保壽,這份名單里面還有一位挺出彩的人。
是一位秀才,叫趙宇,他考中秀才后,發生了意外,導致右腿殘疾,不能繼續科考。
他靠接一些書坊里面的抄書來養活家中妻兒。
他本來就給宋升的書坊抄書,看到這份招人的告示之后果斷的來了。
他想試一試,這邊給的報酬高,休息時他也可以繼續抄一些書。
三人商討了一會兒就確定了人選。
宋升把張二叫了進來,“你讓人去告知這這些人,讓他們明天來這里一趟。”
“是,少爺。”
……
楊保壽在飯桌上心不在焉的,只聽他妻子紡娘開口道,“先吃飯吧,別想了。”
楊保壽如今已經四十有三了,三十二歲中舉,風光無限。
如今十一年過去,恍如隔世,也判若兩人。
“紡娘,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跟著我受苦。”楊保壽心中苦悶,那時的他覺得自己是天才,不懂得收斂自己,鋒芒過勝,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若是沒有那件事,家中也不至于過成這樣。
紡娘搖了搖頭,“我多繡些繡品,總歸是過得下去的。”
楊保壽吃著飯,嘴里卻沒有滋味。
上次宋家書坊招人,他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也去了,現在都還沒有消息,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宋家書坊背后是宋家,宋家都不想得罪白爭鳴,那其他家更是不可能了。
紡娘微微嘆了一口氣,讓丈夫不要多想,反正他們現在也還活得下去。
楊保壽也不想讓妻子擔心,壓下心中的事,對妻子笑了笑。
宋家書坊招人他去了這件事他并沒有告訴妻子。
他也不想讓妻子一次次的失望,他自己失望就算了。
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紡娘心中疑惑,“這個點是誰?”
楊保壽起身開口道,“紡娘你繼續吃,我出去看看。”
楊保壽往外面走去,拉開了門,外面的人他很眼熟,他在宋家的書坊里面見過!
楊保壽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忍不住激動了起來,艱難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宋家書坊的伙計開口道,“您就是楊保壽吧?”
楊保壽用力地點頭,“是我!”
“我家少爺明天想見你一面,具體的事宜他明天會告訴你。”伙計說了一下準確的時間。
楊保壽忙不迭地道,“好,明天我一定準時到達,麻煩你跑一趟了。”
伙計搖了搖頭,“都是應該的。”
伙計離開了一會兒楊保壽都還沒有回魂,這是不是代表宋家這位少爺愿意給他一個機會?
宋家這位少爺應該是知道他當初得罪的人是白爭鳴的吧?
楊保壽心情變得忐忑起來,想抓住這個機會,又擔心是一場虛妄的夢。
楊保壽恍惚地回到家中,紡娘見他魂不守舍地樣子,擔心地問道,“這是怎么了?剛才來的人是誰?”
楊保壽把事情給紡娘坦白了,紡娘先是吃驚,隨后安慰道,“那位宋家的少爺既然愿意見你,應該是滿意你的。”
“即便沒成,還有我呢,我刺繡的手藝你是知道的。”
楊保壽對紡娘點了點頭,“我明天一定好好表現!”
宋家那邊開出的報酬是十分不錯的,如果他真的進入了宋家的書坊,妻子就不用沒日沒夜的刺繡了。
他這輩子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沒有其他的才藝。
而現在讀了那么多年書的他,即便是去鋪子里面當賬房先生都沒有人敢要。
曾經考中舉人又如何?現在仍然過得如同喪家之犬。
白爭鳴當年可是讓人放下了狠話,誰的鋪子要是敢要他,就是和他對著干。
而他被革除功名時,如遭雷擊。
他不明白那么多人都做的事,怎么到了他身上就會被革除功名了。
他憤恨,他不滿,卻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他至今還記得白爭鳴高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輕蔑,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他的理想抱負和多年苦讀,變成了一個笑話。
也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舉人和舉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
趙宇坐在一旁,被他嫂子陰陽了幾句。
說的無非是那些話,覺得趙宇是一個瘸子,礙手礙腳的。
趙母聽這話不爽地開口道,“你是不知道小宇給家里免了多少田稅?”
嫂子撇了撇嘴,“那家里讓他讀書還花了那么多銀子。”
“小宇還抄書,每年沒少給家里銀子!”趙母瞪著趙嫂子,語氣逐漸冒火。
趙母說了趙嫂子一通,讓她手腳麻利點趕緊干活,別一天就知道叨叨叨的。
趙嫂子見趙母生氣了,也不再說什么,嘴里還小聲地念叨著,但也沒在對趙宇說什么。
最初她心中更多的是嫉妒,周柳兒可以成為秀才娘子,她卻只能嫁給一個沒有什么出息的農夫。
所以她之前有多嫉妒,現在趙宇成了一個瘸子,她就有多幸災樂禍。
周柳兒的丈夫成了一個瘸子,而她丈夫至少是一個四肢健全的人。
也因此她時不時地會用瘸子這話來刺激周柳兒和趙宇。
這樣讓她有種詭異的滿足感,似乎她和周柳兒之間,她成了那個勝利者。
可即便趙宇成了一個瘸子,趙父趙母還是護著他,周圍的街坊鄰居對趙宇還是客客氣氣的。
這又讓她有些郁悶,轉而又把這些郁悶轉化為對趙宇和周柳兒的故意打壓和言語刺激。
趙宇是個讀書人,一般不會和回嘴,也因為她是嫂子,趙宇更多的時候就是沉默著,也不知道是聽還是沒有聽。
外面傳來敲門聲,趙嫂子皺著眉頭,沒好氣地道,“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