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河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靈石布袋,沒有立刻去撿。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林薇慘烈的傷勢和服下丹藥后強撐的狀態。
又冷冷瞥了一眼青面狐的尸體,最后落在對方腰間那個不起眼的灰色儲物袋上。
此地血腥氣濃重刺鼻,危機四伏。
眼前這少女來歷不明,仇家更是練氣四層的修士,牽扯其中兇險萬分。
她雖支付了報酬,但與她再有瓜葛,只怕后患無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迅速俯身,先是將那裝著三十塊靈石的布袋拾起塞入懷中,動作干脆利落,毫無客套之意。
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探手從青面狐尸體腰間扯下一個灰色儲物袋,還有掉落在地上的那件青色短劍法器,同樣快速收起。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青崖,能走嗎?”
“能...二哥...”
陳青崖掙扎著站起,雖然虛弱,但行動無礙。
“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叨嘮了,姑娘請自便。”
陳星河看了林薇一眼,低喝一聲,毫不拖泥帶水地扶住陳青崖的手臂。
兩人身形迅速離開樹林,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
寒風卷著塵土,在灰蒙蒙的土路上打著旋兒。
夕陽將兩人拉長的影子投在崎嶇的地面,沾著暗紅血漬的衣袍在風里獵獵作響,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般的腥氣。
陳青崖臉色蒼白,一只手捂著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鈍痛,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劫后余生的興奮和后怕。
“二哥。”
他聲音嘶啞,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那片漸遠的血腥樹林:“那女的…不會追來吧?三十塊靈石呢,她真舍得?”
“無妨,那女的傷得比你重得多,自顧不暇。”
陳星河的聲音沉靜如水,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側嶙峋的山石和枯黃的灌木叢,靈覺術被他催動到極致,無形的觸角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
“不知道那青面狐的有沒有同伙,萬一他的同伙聞著味兒找來,那就糟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陳青崖打了個寒噤,立刻噤聲,咬著牙加快腳步,努力跟上陳星河的速度。
事實上,陳星河比弟弟想得更深。
那個叫林薇的少女,自稱鎮海衛百戶林鼎之女。
鎮海衛,博物志上說那是靖海國朝廷直轄、專司靖海、緝私、彈壓地方、剿滅妖獸乃至稽查修士的強力機構,是懸在地方勢力頭頂的利劍。
她一個鎮海衛百戶的女兒,怎么會孤身出現在黑礁島那種魚龍混雜的底層散修集市?
又怎么會招惹上青面狐這種悍匪?
這背后牽扯的漩渦,絕非他們這種剛剛踏上仙途、只想守著幾畝薄田安穩度日的農家子能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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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陽村的輪廓在暮色中顯現,低矮的土墻、裊裊的炊煙,帶著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憊與安寧。
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濃烈的草藥味混雜著飯食的香氣撲面而來。
灶屋角落的草鋪上,李老頭那條傷腿裹著厚厚的藥布,臉色雖依舊蠟黃,但眼神已有了活氣,正就著油燈小口喝著柳兒喂的糊糊。
見到兄弟倆渾身是血、氣息萎靡地進來,李老頭驚得差點嗆著,柳兒更是手一抖,碗差點脫手。
“星河侄子,青崖崽子,這…這是咋弄的?”
陳守耕正蹲在院里修補漁網,聞聲抬頭,臉色瞬間變了,布滿老繭的手猛地攥緊,竹梭子深深勒進掌心。
“爹,沒事,路上遇到點麻煩,解決了。”
陳星河扶著臉色蒼白的陳青崖坐下,言簡意賅:“青崖受了點內傷,不礙事,調養幾天就好。”
陳守耕渾濁的老眼在兒子們身上掃過,那暗紅的血漬和青崖嘴角未干的血痕觸目驚心。
他喉頭滾動,最終只是重重地“嗯”了一聲,轉身去灶膛撥旺了火:“柳兒,多燒點熱水。”
陳大山聞聲從屋后大步進來,魁梧的身軀帶著泥土和汗水的氣息,他剛幫柳兒家夯完最后一面墻。
看到弟弟們的模樣,他瞳孔一縮,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只吐出兩個字。
“誰干的?”
“路匪,已經宰了。”
陳星河擺擺手,示意他別聲張,目光轉向柳兒,見她小臉煞白,眼中滿是驚惶與擔憂,正無措地看著陳大山,而李老頭渾濁的眼里也閃過一絲關切。
他心中微動,岔開話題:“大哥,柳兒姐家屋子…弄好了?”
提到這個,陳大山臉上的戾氣稍緩。
古銅色的臉龐在火光下竟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然:“嗯,塌的那半間重新立了梁柱,屋頂也鋪好了新草,就是…就是李叔的炕還得晾兩天才能睡人。”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柳兒,又迅速低下頭,搓著滿是泥污和老繭的手掌。
李老頭放下糊糊碗,渾濁的目光在陳大山身上停留片刻,又看看自己閨女,長長嘆了口氣:“大山這孩子…實誠,有把子好力氣,心眼也好,這些天…多虧了他。”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點沙啞:“守耕老哥,我這把老骨頭算是廢了,柳兒她娘又…唉,就剩柳兒一個丫頭,我…我放心不下啊。”
這話里的意思,院里除了青崖,都聽懂了。
柳兒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根,深深埋下頭,手指絞著衣角。
陳守耕布滿風霜的臉上,眉頭先是習慣性地皺起,隨即緩緩舒展開。
他走到李老頭草鋪邊坐下,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對方冰涼的手背:“老李頭,別說喪氣話,星河不是說了么,你這腿能養好。”
“至于柳兒丫頭…你放心,大山是我看著長大的,性子跟他娘一樣,重情義,能扛事,你要是不嫌棄我家窮,大山也樂意…這事兒,我看行!”
他轉向陳大山,聲音不高,卻帶著一家之主的決斷:“明兒一早,你和我去趟西洼村,請王婆子來一趟,她保媒拉纖的手藝是這一片頂好的,讓她來操持。”
“柳兒丫頭是個好的,咱家不能委屈了人家,該走的禮數,一樣不能少,你娘去世前…還留了點壓箱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