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榆朗聲道:“啟稟殿下,府尹大人。這幾日,屬下奉殿下之命,暗中‘保護’沈二小姐的產業。”
“發現王廣斌在得知查賬消息后,便如熱鍋上的螞蟻,瘋狂轉移、變賣、隱匿財產!”
“屬下并未打草驚蛇,只是順藤摸瓜。看著他如何將庫房里的珍玩古畫悄悄運往城西‘寶聚軒’當鋪低價死當;看著他如何指使心腹賬房做假賬,將現銀以‘貨款’名義匯往江南‘通源’錢莊一個空殼商號;看著他如何連夜將城外幾處上等田莊的地契,以‘抵債’為名,過戶到他小舅子名下……”
青榆每說一句,就指向相應的人證。
那“寶聚軒”的朝奉哆嗦著呈上當票和記錄;
王廣斌的心腹賬房哭嚎著交出偽造的匯兌憑證和指令;
他小舅子更是直接癱倒,抖著手拿出剛到手還熱乎的地契……
“這些人證、物證俱在!王廣斌所謂的‘經營不善’、‘無力彌補虧空’,實則是處心積慮的侵占、轉移、掏空!其心可誅!”青榆的聲音擲地有聲。
鐵證如山!一環扣著一環!人證物證俱在,形成了一條無法辯駁的完整證據鏈!
買兇殺人、縱火滅跡、巨額侵占、轉移財產……樁樁件件,直指王廣斌,也撕開了王氏知情合謀的偽裝!
公堂內外,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嘩然!百姓們群情激憤,指著王廣斌和王氏唾罵不止。
沈云曦一看情形不對,委委屈屈地哭到:“我母親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哪里知道這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總以為二舅舅是自家人……”
她一邊哭,一邊去扯王氏的衣袖。
王氏本也不是個笨的,立即撲跪到大哥面前:“府尹大人,我真的不知情啊。我總以為都是自己家人,總是都要幫著自家的。我不懂生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啊……”
她磕頭如搗蒜。
在一旁的王廣斌癱坐在地,看著這個妹妹,也沒有力氣再去咬她。想著今日已經栽了,能撇開一個,就撇開一個吧。
王廣棟坐在堂上,臉色鐵青,汗如雨下。
他想保弟弟和妹妹的,但在大皇子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在如山鐵證面前,他若敢徇私,不僅烏紗帽不保,恐怕整個王家都要遭殃!
他猛地抓起驚堂木,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拍!
“啪——!”
“肅靜!”
王廣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不得不秉公宣判:
“經查,案犯王廣斌,受沈府主母王氏委托,代管沈府先夫人聞氏名下嫁妝產業。然其不思忠信,反生貪念,監守自盜,假造賬目,大肆侵吞產業本金及收益,數額巨大,證據確鑿!更于昨夜買兇殺人,意圖謀害主家嫡女沈星沫,焚毀賬冊罪證,手段兇殘,罪大惡極!數罪并罰,判:
即刻革去王廣斌商籍資格,沒收其名下所有財產,用以抵償侵吞款項(具體數額由秦明先生核算后,多退少補)。流放三千里,至北疆苦寒之地服苦役,終生不得赦還!其轉移、隱匿之財產,由官府協同宸翰殿護衛即刻追回,悉數歸還沈星沫!
王氏,身為主母,委托非人,監管不力,致前夫人巨額嫁妝蒙受巨大損失。更有縱容、包庇其兄惡行,乃至涉嫌合謀轉移財產之嫌。雖無直接參與刺殺實證,然難辭其咎。判:
褫奪其朝廷誥命夫人封號。罰其在沈府佛堂禁足思過三年,非節慶祭祖不得出!責令其變賣部分嫁妝首飾,補償沈星沫部分損失(具體數額由秦明核算)。
聞氏所有嫁妝產業,自即日起,全權歸還其女沈星沫掌管。任何人不得再行干涉!原產業中涉及王廣斌安插之人員,一律由沈星沫自行處置!
昨夜刺殺案主犯及從犯,按律另行嚴懲,絕不姑息!”
驚堂木再次落下,宣告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嫁妝爭奪案,以沈星沫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念完一大串的判詞,王廣棟冷汗已經濕了自己的衣襟。
他對著蕭景宸道:“下官有罪,未能約束好弟弟妹妹,還請殿下責罰。”
青楊一揮手,大聲宣布了蕭景宸的決定:
“王廣棟身為本案主審,雖與案犯有親,然最終能秉公斷案,未釀成大錯。然事前未能察覺親屬惡行,亦有失察之過。著罰俸一年,留職察看!望爾今后克己奉公,以儆效尤!”
王廣棟摸了把冷汗,感謝大皇子寬厚。
王廣斌聽到“流放三千里,終生苦役”時,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王氏在聽到“褫奪誥命”、“禁足三年”時,尖叫一聲“我的命好苦啊!”,也終于承受不住,真正暈厥在地。
沈云曦臉色慘白如紙,看著母親倒地,看著舅舅被拖走,看著高堂上臉色灰敗的大舅舅,再看向堂中央那個被大皇子隱隱護在身后、神色平靜無波的沈星沫,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恐懼攫住了她,幾乎站立不穩。
堂外,百姓的議論與叫好聲如雷鳴般炸響,經久不息。
蕭景宸側目看向身旁沉靜的少女,聲音低沉:“可還滿意?”
沈星沫微微抬眸,清澈而堅定的目光落在公堂之上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上,仿佛汲取著某種力量。
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聲應道:“殿下援手之恩,星沫銘記于心。”
她手中緊握著那份由秦明整理出來的、母親聞氏當年的嫁妝清單。
陽光透過窗欞灑落,映得那泛黃的紙頁格外厚重,仿佛承載著沉甸甸的過往與昭雪的分量。
青榆笑嘻嘻地湊過來:“二小姐,那些追回來的產業和金銀,屬下之后就給您送回府上,保證一個銅板都不差!”
沈星沫神色認真,向青榆及一眾侍衛表達了誠摯的謝意,感謝他們的奔波辛勞。
一旁的青楊,因近日頗受大皇子冷落,不敢像青榆那般隨意嬉鬧。
只是聽著眾人議論沈二小姐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廚藝,腹中饞蟲攪動,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沈二小姐,”青楊終究按捺不住,陪著小心開口。
他不敢直接討要,便機智地扯起自家主子的大旗,
“這次我們殿下可是出了大力氣,里里外外都親自布置周全。您看……是否該親自下廚,好好請我們殿下吃頓飯,以示感謝啊?”
話一出口,他又有點后悔,暗自盤算:主子最近心思難測,若為了一口吃的被發配去刷馬廄,這筆買賣可實在劃不來?
青楊心里七上八下。
沈星沫今日心情甚佳,聞言莞爾:“青楊侍衛提醒得是,確實該好好犒勞諸位。兩日后,我在家中設宴,還請殿下務必賞光。”
蕭景宸心中熨帖,面上卻仍是那副矜貴傲然的神色,只略一頷首,淡聲道:“好。”
回到宸翰殿,蕭景宸即刻分派:
命青榆與青樟繼續跟進沈府案件的后續事宜,又喚過青楊,吩咐他去仔細準備兩日后赴宴的衣物行頭,屆時要隨他同往沈府。
青楊一聽,喜上眉梢——這美差,是落到自己頭上了!
殿下這就算是不計較了?
他這“失寵”的日子來得莫名奇妙,又這么莫名其妙地復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