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薇抽抽搭搭吸著鼻子,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臉。
小巴掌帶著體溫,比灶膛里的余火還暖:“娘的臉好涼。”她踮起腳,在沈桂蘭眉心親了一下,“我給娘捂捂。”
沈桂蘭喉頭一哽,將女兒緊緊摟進懷里。那一刻,她聽見自己心底某處冰層碎裂的聲響——不是絕望的崩塌,而是重生的希望。
人群散去,章氏僵立在灶屋門口,像一尊被風霜蝕空的老樹樁。村長臨走前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沒有怒斥,卻比雷霆更讓她膽寒。
沈桂蘭抱著秀薇走進西屋,輕輕關上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仿佛把過往的陰霾也一并關在了門外。
夜色漸深時,沈桂蘭和秀薇蜷在西屋的土炕上。
窗紙被風掀開條縫,月光漏進來,在炕沿照出銀亮的一片。
秀薇把小腦袋擱在她心口,手指絞著她的衣襟:“娘,我們以后是不是不用再怕奶奶了?”
沈桂蘭摸了摸女兒凍得發紅的耳尖。
炕下的炭盆早熄了,可懷里的小身子暖烘烘的,像團小火苗。
她想起前世秀薇被賣那天,也是這樣縮在她懷里,問“娘,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
“不怕了。”她低頭親了親女兒的發頂,“娘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秀薇打了個小哈欠,眼皮慢慢合上:“那...那明天娘能教我繡花樣嗎?”
好。沈桂蘭應著,聽著女兒均勻的呼吸聲,輕輕挪開她的手。
月光里,她摸出炕席下的布包——那是她這半年偷偷攢的銅錢,用舊帕子裹了三層。
前世她把所有銀錢都交給章氏,臨了被趕出門時,連買個熱饅頭的錢都沒有。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欞,照在墻角的陶甕上。
甕里裝著她上個月在后山挖的野蔥籽,還有從貨郎那兒換的青菜種。
章氏的鼾聲從東屋傳來,像破風箱似的。
沈桂蘭摸黑掀開甕蓋,指尖觸到干燥的菜種,心里慢慢升起團火。
她想起白天劉嬸送的臘肉,想起灶膛里噼啪作響的柴火,想起秀薇捧住她臉的那雙手。
“從明兒起,”她對著月光輕聲說,“也該讓我當一回家了。”
后半夜的風突然大了,吹得窗紙嘩啦一響。
沈桂蘭裹緊被子,望著窗外樹影搖晃,聽見自己心跳聲比風聲還響……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沈桂蘭便悄悄起身,將秀薇裹進厚實的舊棉襖里,牽著她的小手出了門。
山路蜿蜒,霜氣撲面,母女倆走了兩個時辰才趕到鎮上。
集市已熱鬧起來,油條攤冒著白煙,鐵匠鋪叮當響,布莊前掛滿各色布匹,在晨風中獵獵招展。
沈桂蘭直奔鎮西的繡線鋪,從懷里掏出那包銅錢,低聲對掌柜說:“勞駕,要一包湖藍絲線,一卷金線,再加些桃紅、月白的。”
掌柜點頭稱是,正要包好,門口忽地一暗,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堵住了門,領頭的正是張管家的狗腿子趙三,手里拎著根烏木棍,嘴角歪斜地笑:“喲,這不是沈家寡婦嗎?!不趕緊去找男人暖暖被窩,到這兒買什么絲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