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再次重復你所見到的AI特征與對方的行為。”
已經是第三次被問到同樣的問題,而墨瑟的回答也是一樣的。
他根據游戲里見過的奧特·坎寧安的形象描述著:
“是一個巨大的紅色數據構筑的女人,長發。
我沒來得及觀測更多的細節,因為對方出現的瞬間,只是一個觸碰就讓托尼的賽博形象完全崩潰了,我立刻著手脫離舊網。
按照公司規定,優先穿過黑墻保證數據無法被AI順著數據流追溯鎖定位置,而后立刻下線,拔線的時候受到了沖擊,不清楚是黑墻還是AI,然后就暈了。”
“如何觸碰?”男人面無表情的質問。
“伸手,就是手指那么一點。”墨瑟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他的心率極其平穩,表情毫無異常,插在腦機接口處的測謊芯片,更是在連入接口的瞬間就被他才剛弄出來的自由殺手V0.1給攻破了。
如今對方通過測謊芯片拿到的數據,都是經過偽造的正常信息。
這也要怪對面非得把芯片插進他的腦袋里——這種通過神經網絡判斷謊言的測謊芯片是同時連接了他的網絡接收器的,結果可想而知。
里頭的防御協議甚至還不如他頭上的Mk.3網絡接收器的防御協議更新更強呢。
再加上插在腦接口導致的0延遲的數據傳輸,這測謊芯片甚至還沒來得及進入工作狀態,就已經被他刷成了自己的模樣。
墨瑟一邊回答問題,一邊還在順便研究這測謊芯片的數據組成,嘗試將這程序復制破解出來。
如果能完全復制的話,他就可以自己做一個測謊程序出來,但想必之后肯定有用。
“...”男人扭頭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見對方點了點頭,隨后,干脆起身,站到一旁。
而女人則施施然坐下,帶著淺笑凝視著墨瑟。
這穿著西裝的女人也是個日本人,一頭長發披落肩頭,看起來還挺漂亮,傳統的日式妝容讓她看起來有些溫婉,看起來三十歲左右。
當然,在賽博世界,外表是最容易便宜的。
“本次事件,對你的審核已經初步結束,接下來,我們聊點別的。”
女人說話的聲音溫和,不緊不慢的說著:“墨瑟,根據你與同伴的證詞所提供的信息,我們可以確認的確有流竄AI入侵了服務器,并且造成了服務器的過載。
但根據技術部分的分析,這次服務器過載的主要原因,是一瞬間有巨大的數據流被下載到了本地。
我想向你確認——你是否在斷聯前,接收到了某些未知的程序包?”
“沒有,在重新聯網后我檢查了接入器的本地存儲,連之前存儲的快速破解程序都被清空了,我相信公司在摘除我義體的時候就做過檢查了。”
墨瑟看起來老實極了,躺在床上,有問必答,身體規規矩矩的,雙手放在身前,看起來還有點緊張,時不時抿抿嘴,呼吸沉重。
女人露出微笑:“別擔心,我們懷疑對方是在給服務器下病毒,或者試圖以我們的服務器為跳板越過黑墻進入內網,并不是擔心你有隱瞞的地方,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
如果發現有未知程序或代碼的殘留,請立刻上報公司,以免釀成大禍。”
說完后,女人頓了頓,而后道:“在培育所的感覺怎么樣?”
你瞅瞅,這說的是人話嗎?問一個礦卡在電腦里挖礦的感覺...真有你的。
“同伴都很好...就是...”
墨瑟做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最后,做出鼓起勇氣的樣子:“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地下?我已經有一年沒有見過太陽了,而且...
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轉崗?”
“快了,孩子。”女人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們都是公司寶貴的資產,難得的黑客天才,我之所以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糾正前任項目總監木村的錯誤——哦,忘了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田野繪奈,新來的項目總監。
至于想要曬曬太陽...我可以做主,你們很快都可以轉移到地表工作,木村將你們這群孩子當成奴隸一樣,可真是...可憐的孩子。”
墨瑟微微瞪大了眼:“您的意思是,項目要被結束了?”
“準確的說...是要將項目的重心轉移。”田野繪奈笑著起身:“不過具體的事情,還要看你之后能否繼續深潛,只有你能深潛,我們的談論才有意義。
不過我聽小田醫生說你恢復的不錯,之前還在平板上嘗試了編程?看來你很快就能恢復了。”
“嗯...我感覺,再休息一段時間,應該會好一些。”
墨瑟說著,對他們了解自己的動向毫不驚訝。
反正關鍵數據和行為日志都改過了,他們就算仔細去查,也只能查到他自己做了個快速破解的程序。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會讓小田醫生批準你出院,之后你就可以和朋友們一起聚聚了,這幾天也算是你們難得的假期,錯過的話,未免太過可惜了。”
說完后,田野繪奈便帶著男人向外走去,直到走到門口,忽然扭頭:
“對了,你的朋友杏子說,她曾在脫離前,看到了你身邊隱約出現了一個特殊的男人形象AI,你對此有印象嗎?”
“沒有,我只看到了奧特。”
墨瑟面不改色的回答著。
田野繪奈笑了笑:“嗯,看來我們要警惕的AI數量可能又變多了...哦,差點忘了,去把他的測謊芯片取下來。”
“嗨一!”男人一個鞠躬,立刻轉身走到墨瑟身邊取下芯片,而后插進了自己的腦袋里。
他的義眼亮起金光,片刻后,對著田野繪奈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
田野繪奈離開后,房間重新恢復平靜。
而墨瑟則陷入了沉思。
男人形象的AI?
看來,得盡快找杏子聊聊了。
不過,田野繪奈的出現,還真是讓人有點猝不及防。
她自稱是新的項目總監,那么原本的項目總監去哪了自然不用多問。
公司幾乎不會給人犯錯的機會,一旦你犯錯,所有的競爭者都會想盡辦法,盡可能的讓你死的足夠徹底,根本不需要上面的人動手。
但,這反而讓墨瑟覺得更加棘手了——原本的項目總監負責的項目無非是他們這群孩子去挖礦,可新來的這個項目總監,似乎想要改動一下項目的內容...
墨瑟有種預感,或者說是預判,這個項目極大概率與AI有關。
他原本說什么見到了奧特坎寧安純粹是為了自保,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奧特活著的時候是荒坂眼中不惜綁架也要弄來的頂級黑客,如今死了變成賽博世界的AI,更是荒坂十分忌憚的大敵。
墨瑟本想著,或許可以用奧特的名氣嚇一嚇他們,沒準還能讓自己擺脫深潛到賽博空間當礦卡的命運,可現在看來...
這群狗日的恐怕不僅沒覺得害怕,反而對流竄AI起了什么念頭,野心。
不過...
呵,這些公司不都是這樣嗎?
墨瑟嘆了口氣,眼下卻也沒什么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還是優先保證跑路再說。
去夜之城...起碼在那個地方,多家公司混戰,還尚且未有歸屬的中立之地,他還有上升的空間,還有改變一切的可能。
放空思緒后,沒多久,小田醫生就伴隨著自動門的咔嚓聲,走了進來。
“墨瑟,根據總監的命令,你可以出院自行觀察了,還有一些沒有安裝的義體...暫時就先不安了,等上面的安排吧。”
墨瑟睜開眼:“我的ram補償,生物循環優化這些都不安了?”
“是的,你目前的神經強度不足以支持太多義體同步運行,事實上能安裝回這么多,已經讓我對你的神經耐受性感到驚嘆了。
考慮到你還需要黑客行動,我的建議是盡量以體外設備為主。”
小田頓了頓,而后若有所指的說著:
“新來的田野總監路子很廣,我相信她會有更好的義體甚至是實驗型義體安排給有潛力的人,包括你們目前所用的mk.3網絡接入倉,事實上今年就要停產了。
公司內部的mk.4版本的接入倉已經準備推向市場。
總之,你懂得,實驗性義體的性能普遍會高出市售版本許多。”
合計著我們這群礦卡用的還都是快被淘汰的垃圾?
就這還都說他們是天才少年黑客...難道他們這群人真的其實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優秀的耗材?
露西的黑客水平含金量又下降了呀。
墨瑟心領神會的說著:“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向總監申請的。”
“她很看重你,原因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能被AI接觸并活下來的人類并不多。”
小田說完后,便指了指門口的位置:“你隨時可以離開,記得每天上午來復查,具體時間短信聯系,就這樣。”
墨瑟起身,身體仍然有些虛弱,但走動起來已經沒什么問題了,他對著小田微微鞠躬而后離開——嗯,這是荒坂公司規定的基本禮儀。
寫在違反了就要被處分的員工守則里的那種。
只不過走了兩步,他忽然停下腳步:“呃,我的衣服呢?”
身上的病號服寬寬松松的,他連內衣都沒有,甩來甩去,怪不舒服的——男孩子年紀小,蹭來蹭去容易出狀況。
“舊衣服被處理掉了,你的新黑客服送到了宿舍,其他衣服自己回去申請吧。”
小田說完,墨瑟道謝之后,便趕緊離開,按著記憶,找到電梯,按下負一層的按鈕。
由于人數不多,他們所有人都有專屬的宿舍,當然,空間很小。
一張床,一套擺放著手提箱粗厚的筆記本電腦的桌椅,一個掛壁電視外加一個衣柜,再加一個淋浴間 衛生間就是全部,將房間布置的滿滿當當的。
裝修沒有半點人情味,金屬墻壁,沒有窗戶,只有亮的人惡心的白熾燈和永遠不會停下的風扇換氣聲。
通過生物體征和密碼的驗證后進入房間,墨瑟先是一頭撲在床上緩了一會,而后才眼睛閃爍著亮光,開始打視頻電話。
短暫的鈴聲過后,他的視網膜內出現了西村杏子那張稚嫩的小臉蛋。
“墨瑟!你出院了?”
她看起來倒是真情實意的有點高興。
“嗯,在房間,叫上露西...不是要開會嗎?我也有些事情要說。”
“知道了。”杏子立刻笑著答應了下來,隨后,卻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當面說,就這樣。”墨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姑娘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聰明。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想聊聊那個AI的事。
他倒是不介意公司知道,準確的說是肯定沒法阻攔公司對其他人的審問,他能自己修改測謊芯片,其他人可沒這個本事。
公司問他們什么就得說什么,就算不要命了想撒謊也沒用,公司有的是法子知道他們想知道的員工的秘密。
但這不意味著他希望自己和別人談論AI的事也被聽去。
西村杏子急忙哦哦了兩聲,掛斷了電話,看來也是意識到了自己有點笨。
墨瑟重新躺好,閉著眼,不多時,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他用腦機接口遠程操控了一下,房門便刷的一聲被打了開來。
果不其然,門開后,墨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露西和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