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城一趟,話眠雖沒治好病,但也是大賺了一筆。
二百兩銀子太多,她的荷包太小裝不下,但她又死抱著那些銀子不肯松手,也不愿換成銀票,說什么薄薄的一張紙摸起來哪能和白花花的銀子相提并論。
裝又裝不下,拉在馬車上又怕被賊人惦記。最后,她死皮賴臉的求著白笙把那些銀子裝進了鎮(zhèn)妖囊里。
真是個好天氣!
如果,對面不坐著個掃興的人,或許天氣會更好。
話眠翹著二郎腿坐在馬車上,臉被肉包子撐的鼓鼓囊囊。
“勞您大駕,還費心千里迢迢跟著我回鶴縣。”
“客氣了,你不是也費心選了這么個千里迢迢的路程。”
“哦。”話眠咽下嘴里的東西,“我選的是路,又沒選你,你還挑上了。”
“二十七日。”風洛不接她的話。
“路是繞了點,但也不至于走那么久。”話眠擦手。
風洛只笑笑,掀起簾子往外看。這一路顛簸,但馬車外的風景卻實在好。
“風公子,坐我包的馬車,是不是得把銀子給我?”
話眠就看不慣他這樣,黑心豆子。
風洛視線不挪,也不回應,似是壓根沒聽到話眠說了什么。
裝死。
話眠撇撇嘴,得了,他和他那鷹一個德性,死裝。
白蹭她的馬車,連個銀子都舍不得給她,一路上還要給自己臉色看,話眠憤恨的掏出包袱里油紙包著的一張?zhí)秋灐?/p>
是臨行前常湖給她備的。
“還是常大哥好,走的時候吃的喝的都準備了。”
不像某些摳門鬼,一個子都不讓她看見。
啪!
話罷,話眠一口餅還沒咬下來,便覺得有東西掉在了自己懷中。
她低頭一看,一錠銀子正穩(wěn)穩(wěn)的躺在腿上。
“呀!”
話眠忙擦了擦手,笑瞇瞇的拾起那錠銀子。
“風公子真是破費了,其實要不了這么多的...”
“那還給我。”風洛掐斷她的話。
“不要!”話眠別過身子,一把將銀子扔進了荷包里,“給出去的銀子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話眠緊緊護著荷包,生怕他再反悔把銀子搶回去。
風洛不再說話,閉著眼靠在馬車內(nèi),車廂里只剩下車輪碾石頭的“吱呀”聲,和偶爾傳來的馬蹄聲。
路途遙遠,話眠無聊至極,時不時朝對面坐的那人看去。
也不知他究竟是睡了還是沒睡。
“風公子,你這鷹是從哪收來的,這么粘你?”
“哎呀,”話眠長嘆一聲,見風洛還是閉眼不動,又道:
“這一趟來江洲真是見了不少世面,那夢簧可真慘,好不容易交了個知己,結(jié)果最后是那樣的結(jié)局。”
“...”
車內(nèi)安靜,只有話眠耐不住無聊,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風公子,夢簧找心是想讓文秋旻活過來,”話眠眨眼,嘴角牽出個笑,笑意狡黠。
“那你呢?你找妖晷又是為了什么?”
她眼神定在風洛臉上,帶了些淡淡的試探。
她雖術(shù)法不行,也號令不了囊中妖替她做事,鎮(zhèn)妖囊對她來說就是個收妖的普通香囊。
她菜,但并不代表她笨。
妖晷有逆轉(zhuǎn)時間之力,貫穿過去未來,風洛一個凡人,要這東西有何用?
她就算不用知道背后的緣由,也能猜出來他大抵是為了做什么。
人若是錯過了某樣東西,往往會在心底生出一種執(zhí)念,叫,如果當初。
夢簧挖心執(zhí)著于復活文秋旻,那風洛執(zhí)著妖晷又是為了何事?
馬車轱轆碾到一塊碎石上,車內(nèi)的人被顛了起來。
風洛眉角微皺,周身氣壓瞬間降低,車下的石子似是硌在了他身上,他心上一怔。
驚恐地睜開眼睛。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一顆石頭沖他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額頭上。
“小雜種!這是你該待的地方嗎?”
血糊了一臉,風洛抬手,用生了凍瘡的手背將臉上的血用力擦干。
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囂張跋扈的少年。
十歲的少年唇角勾著一貫的輕蔑,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將六歲的人推倒在泥潭里。
“你娘是個賤人,你是個雜種,雜種也敢臟了我的院子,給我打!”
少年后退一步,跟在他身后的玩伴得到了命令,全都沖了上來,拽住小小的人,拳頭暴雨般落在他身上。
“賤人的兒子果然骨頭硬!又臟又臭!”
“聽說你娘偷人被我爹發(fā)現(xiàn)了,果然是賤人,娼婦!”
“我娘不是,我娘不是!”
六歲的孩童怎么會有反抗一群人的力氣,他能做的只有縮在地上用生了凍瘡的手擋住落下來的拳頭。
用微弱的力氣,為他娘申冤。但換來的是更兇狠的毆打。
“我娘不是!不是!”
風洛起身,用足了勁,抓住面前的人,一個翻身,將人抵在自己身下。
“你找死!”
話眠心里咯噔一下,整個人被按在馬車上,她不過就是問了句話而已,罪不至死吧!
“我不問就是了,至于要殺人嗎!”
話眠抿著嘴,掄起拳頭打著風洛的腕骨。
他下手真狠。
風洛指節(jié)一顫,眼里那點失焦的霧被痛意震散,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總算是有了焦點。
他眸子逐漸清明,見自己掐著話眠壓在身下,面色一僵,嘴角抽了幾下,不悅的松開手,急匆匆的起身跌坐回了原處。
他嗓音發(fā)啞:“離我遠一些。”
話眠努著嘴,滿臉不爽,短短幾天,被人掐了兩次脖子,還都是同一個人。
她沒起身,倒是就著剛才的姿勢,兩腿一蹬,死魚一樣癱在座上。
一臉生無可戀。
但經(jīng)此一遭,話眠確定了,這人絕對有不得了的秘密,她剛才可聽的一清二楚,他嘴里喊著:
我娘不是。
嘖嘖嘖。
話眠癱在那里,偷摸瞧著風洛的表情,慌張,是被人看到了不堪的無措。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復了平靜。
似乎是察覺到有雙眼睛在偷偷打量著他。
風洛慢悠悠轉(zhuǎn)過頭,沖話眠拋出一個警告的眼神,將那道視線直勾勾的逼了回去。
話眠心里一毛,一個恍惚又想起善二的死相,她心悸的摸了摸脖子。
此人心機深沉,極具危險性,她是萬萬不可得罪他了。
話眠撇嘴,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