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援朝說出“頂多分你兩克”的時候,周景明就知道有商量余地了。
最起碼,這把頭對自己找金苗的能耐,貌似沒那么自信。
其實,商量金沙分配,跟在菜市場買菜,沒什么區(qū)別。
討價還價的時候,轉身走人,一向是憋價的好方法,最是直接。
如同菜市場不只有一個賣菜攤子一樣,到阿勒泰淘金的隊伍也不止一個。
彭援朝出資墊本,多分一些是應該。
周景明找金苗的技術是無形資本,更不能廉價。
畢竟,得找到金苗,大伙才能淘到金子,找不到金苗,一切白搭,找不到好的金苗,賺得自然也少。
而周景明,有找到好金苗的底氣。
很多人想方設法,甚至愿意花大價錢,只為從一個地質(zhì)勘探技術員的嘴巴里問出一個哪里有金苗的消息,還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門路。
如今,一個活生生的地質(zhì)勘探技術員就站在面前,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
周景明相信,只要彭援朝不傻,他就該清楚,這樣的金砂分配,并沒什么不妥。
除非他找金苗的本事真的過硬。
在周景明轉身看去的時候,彭援朝指向武陽:“我可以答應分你三克……他呢,他憑什么分兩克?”
周景明看了看眼武陽,又回頭看向彭援朝,神情很平淡:“他是我朋友。”
彭援朝聽到這話,臉皮不由得抖動了幾下,他思忖了好一會兒:“你這理由是不是太霸道了?”
“霸道嗎?以我找金苗的本事兒,就現(xiàn)在開這個價,我都覺得是你賺到了。”
周景明沖著他淡淡笑了笑:“還有,我不妨實話跟你說,我這朋友非常值得那兩克的金砂分配,你以后會知道。
還是那句話,我們兩人就要這么個價,你出資墊本,到底要不要我們倆還是你說了算……別浪費時間,給句痛快話。”
大概是被周景明這份自信感染,彭援朝跳下六根棍馬車,在小院里徘徊了好幾圈,撓著頭選擇妥協(xié):“就按你說的分……進了山里邊,你找金苗的能耐,最好跟你現(xiàn)在的口氣一樣硬,還有你這朋友也真的值那兩克金砂的價。”
周景明笑了起來:“現(xiàn)在只有四人,還要找六人,你還是先想想,怎么說服后來者,讓他們同意這樣的分配吧……
應該還會耽擱不少時間,等晚點,我跟我朋友回旅館跟你碰頭,你也再好好考慮考慮,后悔還來得及。”
說完,他徑直出了旅館的院門。
武陽也跟了上來:“謝謝周哥!”
“客氣……”
于周景明來說,幫武陽爭取的分配方式,只是一種籠絡手段。
若是能有這么一個身手不凡的人護在身邊,自身安全保障會提升一大截。
相當于借花獻佛,周景明樂于干這樣的事兒。
以他對武陽這兩天的觀察,這個被武警隊除名的年輕人,心思還稍顯單純,是建立信任的好時機。
“周哥,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武陽又一根紅蓮煙遞來。
周景明接過來點上,抽了一口:“咱們就在縣城里轉轉,也去跟別的淘金客接觸接觸……萬一彭援朝搞不定后來的淘金客,或是有了別的選擇,最后反悔,不要咱們,咱們也好有個去處。
淘金客里邊,不乏精明且有能耐的人,也有不少擅長找金苗的,我不一定是他們最優(yōu)的選擇,得做多手準備。
畢竟,還沒有在那一致協(xié)議上按手印。
這個時候,山里邊的雪開始化了,得抓緊時間進山,搶占地盤。”
武陽跟著又問:“周哥,你有找金苗的能耐,為什么不自己組個隊伍?”
周景明深吸一口氣:“你以為我不想啊?可組建一個隊伍,要供應隊伍里所有人在山里生活小半年的物資,還要購買各種淘金所需的用具,這是一筆不小的花銷,要兩三千塊錢才能支撐,稍不注意,這筆錢就賠進去了。
我在地質(zhì)隊干了幾年,最開始只是二三十塊的工資,后來工資漲到五六十塊,一年下來,除了自己的花銷和寄給家里的,手里邊沒什么余頭。
看這次淘金吧,如果能順利賺到足夠的墊本,我就自己組隊伍。”
武陽聞言,眼睛一亮:“到時候帶上我!”
“等這次進山淘金,咱們安全出來再說吧,說不定到時候你已經(jīng)不愿意淘金了,現(xiàn)在說這事兒,還早了些,往后的事兒,誰也說不定,不是嗎?”
周景明說的是實話,哪怕他是重生回來的,也深知世事無常,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掌控。
何況,這五年阿勒泰發(fā)生的一切,對于上輩子在勞教農(nóng)場的他來說,屬于一個未知的空檔期,進山后會遭遇什么,更是難說。
空口白牙的大話,誰都會說。
可一旦遇事,就會非常敗人品。
他當然希望自己有能耐組建淘金隊伍的時候,武陽還能跟著自己,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把話說滿。
還是實誠些,留足余地的好!
當然了,這樣的實誠,也要看面對的是什么人。
兩人一路閑逛,接著去的地方是賽里姆旅館,稍微跟出墊本的人碰個面,對方五人共同出資,金砂的分配是他們五人每人兩克,后面加入的,只一人一克,還要找六人。
略一衡量,這樣的分配方式,可比彭援朝狠太多。
在這年頭,進山的淘金隊伍,分配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出墊本的人,給招入隊伍的人按照說好的價錢,定時發(fā)工錢。
另外一種就是不發(fā)工錢,淘到金砂,攢到一定量的時候分金砂。
按照這五人分金砂的法子,再招五人的話,相當于要攢到十六克金砂才分一次,他們五人就要分走近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由新入隊的人瓜分。
而且,五人是一伙的,以前淘金的時候就已經(jīng)相識,都是老淘金客,在隊伍里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稍不注意,新入隊的散人,什么時候被他們吃了都不知道。
周景明果斷選擇了放棄,他很清楚,在這樣的隊伍里,最終吃力不討好的可能性很大,沒必要去摻和。
看著他們彼此間的眼神交流,周景明直言,嫌給得太少。
對方只是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那你趕緊走,趕緊去找能多分你金砂的隊伍,可不能耽擱你賺金砂的時間……只是賣點體力而已,也敢在這里獅子大開口……”
周景明淡笑著搖搖頭,叫上武陽,退出賽里姆旅館。
在阿勒坦縣城,能出資墊本的,大都住在旅館里邊,周景明在經(jīng)過別的旅館的時候,也進去探聽一下。
有經(jīng)驗的淘金客,也不是全都到氣球射擊攤子花錢獲取消息,更多的是自己打探。
甚至有些本錢不太足的,為省住宿費,不住旅社,也為了省吃飯的花銷,寧愿啃干糧,就在街邊,看著走過去的像是去淘金的人,就小聲地詢問是不是去淘金的,弄得像是在拉皮條。
雖然淘金這種事兒,在阿勒坦很常見,但私人淘金的禁令被取消,不代表就完全放開,毫無管控,總有些要害部門和人員需要規(guī)避。
因此,能隱蔽些最好,免得還未進山,就無端生出些絆子。
中午的時候,還是武陽要求請客,兩人尋了家館子,胡辣羊蹄、手抓羊肉,敞開了吃,再來上幾個純正羊肉餡的烤包子,一下子花了武陽八塊三毛錢。
這一頓,多少讓武陽有些肉疼了。
周景明其實也注意到,武陽所剩的錢已經(jīng)不多,他不無安慰地說:“如果不出意外,隊伍明天就能動身,接下來的花銷,就全是彭援朝擔著了,不用擔心。”
武陽稍稍松了口氣。
下午,兩人在縣城里溜達,又接觸幾個淘金隊伍,要么就是不信周景明找金苗的能耐,懷疑他證件作假,要么就是覺得周景明要價太高,尤其覺得他幫著武陽的要價很沒有道理,不接納。
當然,也不是全都不待見兩人,還是有兩個隊伍同意周景明和武陽入隊。
周景明看過隊伍里的人,一個是豫州來的淘金客領頭,手底下的全是他們同村的淘金新手,缺會找金苗的淘金老客。
而另外一個是兩親兄弟領頭,有過一年淘金經(jīng)驗,但招到隊伍里的人稍微弱了些,其中甚至有一個年紀超過六十的,還有一個,明顯是剛出校門的嬌嫩學生娃娃,年紀十五六歲的樣子,沾親帶故的,他們對找金苗的把握也不是很大。
相比起來,還是彭援朝的隊伍比較靠譜一些。
若是彭援朝反悔,不要他們兩人,周景明比較傾向于兩親兄弟領頭的隊伍。
弱,才有自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