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太傅別亂來 第6章：晨醒驚魂，窗外毒計！

意識從沉淵中浮起，像一片被水流卷回的羽毛。南梔子蝶翼般的長睫微微顫動，幾番掙扎，才終于掀開了沉重的眼簾。

入目所見，全然陌生。

頭頂是水青色的軟煙羅帳子，帳頂懸著精致的鏤空銀香球，絲絲縷縷沉香的氣息從中逸散出來。視線緩緩下移，是陌生的紫檀木拔步床，雕著歲寒三友的圖樣，清雅端方。身上蓋著的錦被觸手生涼滑膩，繡著繁復(fù)的纏枝蓮暗紋。

不是她熟悉的、屬于長公主府的任何一處。

南梔子心頭猛地一沉，幾乎是彈坐而起！動作牽動了寢衣，領(lǐng)口微敞，一片細(xì)膩的肌膚暴露在微涼的晨光里。陌生的月白色寢衣，柔軟光滑的料子貼著肌膚，卻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觸感。

“商晏君！”驚怒的低喝沖口而出，帶著被侵犯領(lǐng)地的尖銳，“你竟敢……”

話音未落，房門“吱呀”一聲輕響，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青色侍女襖裙、圓臉大眼睛的小丫鬟端著銅盆和一套疊得整齊的淺碧色衣裳走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驚喜：“翠兒姐姐，你醒啦？正好，大人特意吩咐我送干凈的衣裳過來伺候你換上呢！”她聲音脆生生的，將托盤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拿起那套侍女服就要上前。

南梔子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微敞的領(lǐng)口，眼神銳利如刀，直刺向小丫鬟：“這是哪里？我…我是怎么到這兒來的？”那句“本宮”在舌尖滾了滾，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下冰冷的質(zhì)問。

圓臉丫鬟蘭兒似乎被她的氣勢懾住，縮了縮脖子，一邊遞過衣裳一邊壓低聲音，帶著點(diǎn)隱秘的興奮：“姐姐你忘啦？昨夜好大的雷！霹靂似的，震得人心慌。姐姐你當(dāng)時在書房內(nèi)嚇得不輕呢，整個人都抖得厲害?！彼D了頓，眼睛亮晶晶地，“是大人親自把你從地板上抱過來的！大人可擔(dān)心了，一直守在你床邊，輕輕拍著你的背哄你入睡，說‘睡吧，有我在，雷聲傷不著你’……直到快三更天，前頭實(shí)在有事催得急，大人才走的?！?/p>

蘭兒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仿佛親眼所見。

南梔子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那描述中的驚雷再次劈中。

昨夜模糊的記憶碎片驟然翻涌——冰冷的雨氣，震耳欲聾的雷鳴，還有……一個堅實(shí)溫暖的懷抱，隔絕了所有風(fēng)雨飄搖，低沉的安撫聲似乎還縈繞在耳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可靠。

“這樣嗎！”南梔子喃喃道，臉頰卻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層薄紅，耳尖更是燙得驚人。她一把抓過蘭兒手中的淺碧色侍女服，動作迅疾得近乎粗魯，將那代表低微身份的布料往身上套去，仿佛急于穿上某種盔甲，遮掩這不合時宜的慌亂和被窺探的窘迫。

蘭兒被她兇得一愣，吐了吐舌頭，隨即又被另一件事的興奮沖淡了情緒，嘰嘰喳喳地繼續(xù)道：“姐姐別惱嘛！今兒個可是天大的好日子，是咱們商大人的生辰！府里張燈結(jié)彩，熱鬧極了！聽說京里數(shù)得上名號的世家勛貴都來給大人賀壽了，前院那叫一個人山人海，鑼鼓喧……”

“唔！”蘭兒后面的話，被一只帶著涼意的手死死捂回了喉嚨里。

南梔子臉色劇變，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向那扇半開的雕花窗欞。方才那陣風(fēng)過，似乎送來了窗外廊下刻意壓低的、鬼祟的交談聲，其中一個聲音，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她一手緊緊捂住蘭兒的嘴，將她拖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極其緩慢、無聲地?fù)荛_一絲窗縫，屏住呼吸望出去。

窗外回廊的朱漆欄桿旁，兩個身影緊挨著，背對著書房的方向。其中一個，穿著淺藍(lán)色廣袖袍、梳著高髻、步搖輕晃的身影，正是她的庶妹，二公主南瓔珞！另一個，則是穿著素凈布裙、身形纖細(xì)、正拿著帕子不住拭淚的女子——柳文才那個糾纏不休的白月光，婉娘。

南瓔珞正用帕子假惺惺地按著眼角，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清晰地飄進(jìn)來：“……好妹妹，快別哭了。都怪那南梔子仗著自己是嫡公主，勢大欺人，硬生生把文才哥哥從你身邊搶走……讓你受盡委屈，姐姐這心里，真是刀絞似的疼啊……”

婉娘配合地發(fā)出壓抑的啜泣，肩膀聳動，哀婉至極：“公主殿下身份尊貴，說一不二……民女卑賤如塵，又能如何反抗？只能、只能認(rèn)命罷了……”她的聲音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軟糯，此刻聽來卻分外刺耳。

南瓔珞湊近婉娘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還是透進(jìn)了窗戶縫里：“認(rèn)命？不！好妹妹，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聽我說，你一會兒就躲進(jìn)這個書房里等著……”她抬手指了指南梔子所在的這間內(nèi)室，“前頭開席，柳文才必定會來敬酒。我已安排好人，待他飲下一杯加了‘合歡散’的茶后，尋個由頭，把他扶到這書房里來歇息……”

她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陰笑，如同毒蛇吐信：“到時候，門一關(guān)……你抓準(zhǔn)時機(jī)，只消與他……生米煮成熟飯！等他醒轉(zhuǎn)，眾目睽睽之下，他柳文才還能不認(rèn)賬？等你有了身孕……”南瓔珞的聲音里淬著冰碴，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本宮自有辦法……讓南梔子那個賤人，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生不出孩子來！到時候，她為了柳家的香火，為了她嫡公主賢良的名聲，就算心里恨毒了你，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容下你和你肚子里的這塊肉！懂了嗎？”

窗內(nèi)，南梔子如遭九天雷亟！

攥著窗欞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瞬間在光滑的木頭上掐出幾道深深的白色月牙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上天靈蓋，凍得她四肢百骸都僵硬發(fā)麻。

南瓔珞！她竟惡毒至此！為了看自己笑話，不惜聯(lián)合婉娘來設(shè)計自己，還要將這骯臟的栽贓嫁禍之地，選在內(nèi)閣重臣、她死對頭商晏君的書房！更可恨的是，那“永遠(yuǎn)生不出孩子”的毒計，字字句句都如淬毒的匕首，直插她心窩！

滔天的怒火混合著冰冷的恐懼和極致的惡心，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幾乎要將理智焚燒殆盡！

“咯吱——”

就在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當(dāng)口，一聲突兀而清晰的推門聲，毫無征兆地從內(nèi)室與外間書房相連的那扇門方向傳來！

那聲音在極度緊繃的寂靜中，不啻于一聲驚雷！

南梔子霍然轉(zhuǎn)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

只見那扇厚重的花梨木門扉，正被一只蒼白粗糙的手從外面推開一條縫隙。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死寂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

縫隙漸漸擴(kuò)大。

門縫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婉娘那張慣常帶著幾分怯弱、此刻卻因緊張和某種孤注一擲的決絕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