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隕落之時 第一幕【7.5】雪妍

轉過教學樓拐角時，一陣嘈雜的喧嘩聲突然刺破校園的寧靜。只見一群人黑壓壓地聚集在樓底，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木溪文眉頭一皺，加快腳步擠進人群，耳畔立刻捕捉到一個男生顫抖的驚呼：“我靠！樓頂有人要跳樓！“

心臟猛地一沉，木溪文倏地抬頭。八層高的教學樓天臺邊緣，一個單薄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像一片即將飄落的枯葉。來不及多想，他一個箭步沖向教學樓的側面，深吸一口氣，體內沉睡的龍之力瞬間蘇醒。雙腿微微屈膝，肌肉繃緊如滿弓，下一秒，他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天而起，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弧線，穩穩落在天臺邊緣。

風呼嘯著掠過耳畔，木溪文終于看清了那個身影：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少女，纖細的背影在風中顯得格外脆弱，裙擺如同凋零的花瓣般無助地飄動。她站在死亡邊緣的樣子，讓木溪文想起了風中搖曳的燭火。

木溪文的心跳幾乎停滯，瞳孔驟然收縮。那個熟悉的身影轉身的瞬間，時光仿佛倒流回十年前——周雪妍，那個在小學畢業照上永遠站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女孩，那個讓他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怦然心動“的女孩。此刻她站在生死邊緣，紅腫的雙眼像是被淚水浸泡過的花瓣，精致的面容上布滿淚痕，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瓷娃娃。

“周雪妍！是我！木溪文！“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完全不見了方才救人的沉穩，“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小學是同班...求你別動！千萬別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撓著天臺的水泥邊緣，指甲縫里立刻嵌滿了灰塵。

周雪妍的眼神渙散，嘴唇輕輕開合：“沒用的...你救不了...“話音未落，她突然轉身，像一片凋零的花瓣般縱身躍下。

“不——！“木溪文的嘶吼撕破長空。在千分之一秒的反應時間里，他的身體先于思維做出了行動。整個人撲出天臺邊緣的瞬間，他抓住了周雪妍纖細的手腕。巨大的下墜力讓他的胸口重重撞在水泥臺沿，肋骨傳來鉆心的疼痛。

“放開我！讓我死！“周雪妍在半空中瘋狂扭動，淚水在空中劃出晶瑩的弧線。

“活著！一定要活著！“木溪文的手臂肌肉繃得像鋼鐵，青筋暴起。突然，周雪妍猛地一掙，手腕從他汗濕的掌心中滑脫——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木溪文沒有任何猶豫，跟著縱身躍下。風聲在耳邊呼嘯，他調動全身的龍之力，在下墜過程中精準地再次抓住周雪妍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六樓的欄桿。金屬欄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螺絲釘在墻體中劇烈晃動。兩百多斤的體重加上下墜的沖擊力，讓每一根金屬管都在顫抖。木溪文能感覺到汗水正順著太陽穴往下淌，他在心里把學?；ㄌ幜R了個遍——這欄桿要是撐不住，今天就得交代在這了。

周雪妍的瞳孔微微顫動，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氣喘吁吁的男孩。方才發生的一切——他違反重力定律的縱身一躍，那不可思議的爆發力，都讓她恍若置身夢境。

木溪文此刻卻無暇顧及她的震驚。欄桿在重壓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金屬連接處已經開始變形。他暗自盤算著：即便欄桿斷裂，瞬間激活的納米裝甲也能護住兩人周全。但此刻周圍已經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學生，他絕不能暴露身份。

他咬緊牙關，手臂肌肉繃出凌厲的線條，慢慢將周雪妍提上來。當兩人終于都站在狹窄的平臺上時，他小心地引導她的手握住欄桿：“抓緊。“

令他猝不及防的是，周雪妍的手指再次松開。在她下墜的瞬間，木溪文本能地伸手一攬，結實的手臂緊緊環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少女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混著淚水咸澀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沒有絲毫猶豫，他腿部猛然發力，借著欄桿的支撐，抱著周雪妍輕盈地翻進了走廊。落地時，他下意識地護住她的后腦，讓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沖擊。

“你......“木溪文慌忙松開手，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燙。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心儀的女孩，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腰間的溫度。但理智很快戰勝了羞澀，他一把抓住周雪妍纖細的手腕，聲音因后怕而顫抖：“為什么要做傻事？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周雪妍蒼白的臉頰漸漸浮起一抹血色。木溪文驚訝地發現，她眼中那種令人心碎的絕望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清明，就像陰霾散盡的天空。他不自覺地想要伸手撫平她眉間的憂傷，想用掌心溫暖她冰涼的臉龐。

“我答應你，“周雪妍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不會再做這種事了?！?/p>

“真的？“木溪文仍不敢放松警惕，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真的。“她抬起頭，目光穿過淚霧與他相接。那一刻，木溪文仿佛看到一朵瀕臨枯萎的花，終于等到了久違的甘霖。

木溪文緩緩松開手指，這才注意到她白皙的手臂上已經浮現出幾道明顯的紅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他心頭一緊，懊惱地搓了搓手指：“你的手臂......我是不是抓得太用力了？“

“不礙事的。“周雪妍輕輕搖頭，抬手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她鼻尖還泛著紅，聲音里帶著未散的哽咽，“謝謝你......救了我?！?/p>

“那個......你......“木溪文張了張嘴，話剛到嘴邊，樓梯間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焦急的呼喊。他警覺地轉頭，意識到必須立刻離開——樓下的人群雖然沒看清救援過程，但若被人發現他在這里，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我得走了?！八麎旱吐曇簦抗鈶┣械赝M周雪妍的眼睛，“記住，活著就有希望。“轉身前又不放心地叮囑：“千萬別說是誰救的你，就說......就說是個陌生人。就當是......報恩？“

“為什么？“周雪妍困惑地蹙起眉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木溪文急得額頭沁出細汗：“求你......就當是幫我這個忙?！?/p>

“嗯！“周雪妍重重地點頭，眼睛里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木溪文匆匆揮手告別，轉身時衣角帶起一陣微風。周雪妍突然向前追了半步，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等等......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但這句話消散在了風中。望著那個倉皇離去的背影，周雪妍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恰在此時，一陣秋風掠過走廊，卷起幾片枯黃的梧桐葉，在空中打著旋兒。一只落單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過，羽毛被風吹得蓬松。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某個少女沉寂已久的心弦，也被這陣風輕輕撥動了。

海余市天際線在暮色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這座東康共和國經濟皇冠上的明珠此刻正籠罩在朦朧的霧靄中。木溪文從垂直起降的“游隼“運輸機艙門跨出，高空的寒風掀起他制服的衣角。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腕上的戰術終端，周雪妍那雙含淚的眼睛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又是學業壓力嗎？“他盯著腳下玻璃幕墻外螞蟻般的車流，思緒翻涌。最近MY市接二連三的學生墜樓事件確實令人揪心。如果只是考試失利，以聯盟的資源，幫一個女孩重拾學業并非難事。但直覺像根尖銳的刺，不斷提醒他這潭水遠比表面看到的要深。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城市的光影在鋼化玻璃上流轉。木溪文想起那些在補習機構通宵達旦的年輕面孔，想起凌晨四點就亮起燈的教室。在這個用分數劃分三六九等的國度，教育早已異化成殘酷的角斗場。所謂“公平競爭“的幌子下，是日益固化的階層鴻溝——寒門學子耗盡青春換來的文憑，抵不過權貴子弟與生俱來的資源。就像古老的種姓制度改頭換面，用成績單代替了血統證明。

電梯抵達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沉思。走廊盡頭，委員會會議室的銅制大門泛著冷光。木溪文整了整衣領，眼神重新變得銳利。他知道，在這座用鋼筋混凝土和金融數據堆砌的迷宮里，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而那些在頂樓天臺徘徊的年輕靈魂，不過是這個扭曲體系最微不足道的祭品。

木溪文曾天真地以為政府會采取有效措施來改變現狀。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一擊——無論是官方機構還是普通民眾，都對此保持著令人心寒的沉默。他比誰都清楚，東康共和國那套“過熟“的社會文化正在無聲地扼殺年輕的生命：從小學開始就灌輸的“中庸之道“，將“槍打出頭鳥“的生存哲學刻進每個孩子的骨髓；而所謂的國民教育體系，則系統性地培養著一代又一代的“綿羊“。

這個社會運轉的底層邏輯令人窒息：特權階層為了維護既得利益，精心構建了一套看似合理的資源分配框架。他們將與生俱來的不平等包裝成天經地義，用“維護社會穩定“的漂亮說辭來粉飾其掠奪本質。更諷刺的是，這些精英們一邊橫向抱團形成排他性圈子，一邊又通過縱向的階級割裂來彰顯自己的優越地位——高檔社區的門禁、私立學校的門檻、私人俱樂部的會員制，無不是這種畸形心理的具象化體現。

馬太效應在這里展現得淋漓盡致：資源分配機制嚴重失衡，特權階級不斷壓縮普通人的生存空間。居住隔離、權力壟斷、機會排他......這些或明或暗的壁壘正在將社會撕裂成兩個平行世界。教育資源的結構性傾斜更是徹底堵死了底層上升的通道。正義聯盟雖然洞若觀火，卻受制于種種約束而無力扭轉這一趨勢。

木溪文敏銳地預見到：不需要他們出手干預，東康共和國——乃至整個世界——都正在醞釀一場史無前例的結構性革命。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當年西蘭帝國那場徹底顛覆君主**的大革命【這場革命開創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現代民主共和政體】，表面上是民眾自發的覺醒，實則有正義聯盟在暗處引導【雖然聯盟原則上不干涉各國內政，但當涉及人類文明進程的關鍵轉折點時，他們從不吝于伸出看不見的手】。如今，歷史的車輪似乎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轉動了。

木溪文緩步走在經貿大廈的走廊上，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個纖細的身影。周雪妍——這個在小學畢業典禮上，穿著白色連衣裙在舞臺上彈鋼琴的女孩，曾在他懵懂的童年投下一束光。那時的他還不明白什么叫心動，只知道每次課間操時，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追隨著她飄揚的馬尾辮。這些年過去，她的面容在記憶里已經有些模糊，但那種青澀的悸動卻始終縈繞心頭。

“也許...這次重逢是命運的安排？“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忍不住咧嘴傻笑，隨即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木溪文啊木溪文，人家姑娘剛經歷生死關頭，你倒在這做白日夢？“他用力搖搖頭，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甩出腦海。即便要追求，也該堂堂正正，而不是挾恩圖報——這向來是他最不齒的行為。更何況，他向來堅持聯盟的力量絕不能用于私事，這是他的底線。

電梯直達經貿大廈頂層。這座摩天大樓最高的六層，包括那個標志性的直升機停機坪，都是正義聯盟的私有領地。當年聯盟通過旗下建筑公司參與建設時，就與開發商達成了這項秘密協議。這些不為人知的產業，構成了聯盟運作的重要經濟基礎。

推開委員會會議大廳沉重的橡木門，撲面而來的是沉淀了幾個世紀的權勢氣息。環形會議桌前端坐著的身影，代表著全球最古老的財富帝國——杜邦、杰斐遜這些北美世家；羅斯柴爾德、洛克菲勒等掌控世界經濟命脈的希伯來系豪門；還有東方神秘而低調的張氏家族。他們的財富若公之于世，足以讓那些所謂的富豪排行榜徹底洗牌。但這些數字永遠不會出現在任何公開報表上，就像冰山潛藏在水下的部分，龐大卻不可見。

木溪文緩步穿過鋪著波斯地毯的長廊，兩側墻壁上懸掛的油畫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歲月的色澤。倫勃朗的深沉光影、魯本斯的豐腴人體、甚至還有一幅疑似達芬奇真跡的素描，這些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就這么隨意地陳列在走廊兩側?！斑@幫老東西倒是懂得享受?！八滩蛔〉吐曕止荆种篙p輕拂過鎏金畫框上細膩的紋路。

拐角處傳來電動輪椅輕微的嗡鳴聲。一位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出現在視野里，盡管需要依靠輪椅行動，但那寬闊的肩膀和犀利的眼神仍能看出昔日的威嚴?！瓣犻L，別來無恙啊。“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侯老?！澳鞠墓Ь吹厍飞硇卸Y。這位前任核心成員如今已是委員會中的元老，按照聯盟傳統，退休的戰士最終都會進入這個決策層。這些為數不多的“自己人“，是他在委員會中僅有的盟友。

“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再撐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袄先伺牧伺妮喴畏鍪郑饘侔l出沉悶的聲響，“走吧，那幫老狐貍都等著你呢。“

“這次又準備給我安什么罪名？“木溪文嘴角扯出一個冷笑。

“地球和平聯合組織那邊鬧得厲害，說你最近幾次行動......手段過于激烈?！袄先宿D動輪椅，與木溪文并肩前行，“他們打算啟動秘密聽證程序。更麻煩的是，委員會里有幾個席位提議要重新考慮你的任職資格?！?/p>

“就憑他們？“木溪文從鼻腔里哼出一聲不屑，“那些被我斷了財路的跳梁小丑，除了在背后咬牙切齒還能怎樣？軍事指揮權牢牢握在我們手里，委員會連一兵一卒都調動不了?！八D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真要撕破臉，我一個人就能讓他們全部去見上帝。“

老人長嘆一聲，輪椅停在會議室門前：“話雖如此......但這些家族掌控著聯盟七成的經濟命脈。幾百年的合作傳統固然牢固，可若真逼急了，他們在金融市場上動動手腳，也夠我們喝一壺的。“

木溪文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配槍：“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當年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如今倒學會虛張聲勢了？“

侯老渾濁的眼中突然迸發出精光，輪椅微微前傾：“你的意思是......“

“沒錯。“木溪文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冷笑，“這些年我暗中布局，聯盟早已今非昔比?！八笖祦恚骸皟炔侩娮迂泿朋w系已經成熟運轉；氫能提取技術突破讓能源取之不盡；木星基地的氦-3開采量足夠支撐百年聚變需求；更不用說反物質研究已經取得決定性進展。“

走廊盡頭傳來隱約的腳步聲，木溪文壓低聲音，卻字字鏗鏘：“我們在喜馬拉雅山脈、安第斯山脈的秘密工業基地，早就構建起完整的產業鏈。至于那些殖民星球——“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礦產開發進度遠超預期?！?/p>

侯老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住輪椅扶手：“這么說，我們終于可以......“

“徹底斬斷那些吸血家族的臍帶?！澳鞠牡哪抗馔断驎h室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橡木門，“是時候讓委員會明白，誰才是這個聯盟真正的主人了。“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神色，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輪椅扶手：“果然，你祖父他......從未看錯人?！?/p>

木溪文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如刀，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不，這些布局都是祖父留下的遺產。而我......“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指節發出輕微的脆響，“絕不會讓當年的悲劇重演。這個充斥著妥協與交易的委員會，不過是權宜之計的產物?！?/p>

空氣中彌漫著短暫的沉默。老人深深嘆息，渾濁的雙眼望向走廊盡頭：“你說得對......這世上何曾有過純粹的正義？唯有——“

“絕對的力量才能守護正義?！澳鞠慕舆^話頭，聲音低沉而堅定。

這盤大棋早在數十年前就已布好。當特遣隊各級指揮官被逐步替換為忠誠于隊長的骨干時，委員會對武裝力量的控制權便已名存實亡。那些養尊處優的委員們，再也無法調動哪怕一個士兵。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一扇巨大的檀木門前。兩名全副武裝的機械守衛立即立正敬禮，金屬關節發出整齊的“咔嗒“聲。隨著液壓裝置的低沉嗡鳴，厚重的門扉緩緩開啟，露出里面燈火通明的議事大廳。木溪文整了整衣領，與老人一同邁入了這個決定聯盟命運的權力中心。

會議大廳中央，一張巨大的橡木圓桌在穹頂水晶燈的照射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七把高背椅環繞其中——六把屬于委員會的大委員長，剩下那把黑檀木雕刻的座椅，則是為正義聯盟隊長特別準備的。外圍三圈環形木桌呈漣漪狀擴散，上百名委員的席位依次排開，整個布局與地球和平聯合組織的議事廳如出一轍。

木溪文滑入那把特制的旋轉座椅，侯老則操控輪椅來到大委員長的專屬位置。隨著金屬輪椅的剎車聲響起，老人洪鐘般的聲音在大廳回蕩：“請諸位起立，宣讀永恒誓約！“

霎時間，整個議事廳響起整齊的座椅挪動聲。除了幾位依靠便攜式生命維持系統的委員和腿腳不便的侯老，所有人都筆直站立。木溪文感覺到數百道目光同時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緩緩起身，右手撫上左胸，與眾人齊聲誦念：“正義所至，黑暗退散。吾輩之責，護佑文明。以血為誓，以命為契！“

莊重的誓言在穹頂下久久回蕩。待余音散盡，眾人重新落座。坐在首席大委員長位置上的格里斯·杰斐遜捋了捋垂至胸前的雪白長須，仙風道骨的模樣與會議室肅殺的氛圍形成奇妙反差。木溪文還記得初次見到這位北奧斯爾聯邦的傳奇人物時，差點誤以為自己闖進了某個東方修道院——那飄逸的白發白須，配上深綠色如翡翠般的眼眸，活脫脫像是從神話里走出來的混血仙人。

這位杰斐遜家族當代掌舵人，其先祖正是北奧斯爾聯邦開國元勛之一。兩百年來，杰斐遜家族始終是正義聯盟最堅定的支持者與幕后推手。而眼前這位看似超然物外的老者，實則是整個西方金融帝國的隱形掌控者，其影響力甚至超越了各國政要。

杰斐遜那雙翡翠般的眼眸中燃起冰冷的怒火，蒼老的手指重重叩擊桌面：“隊長，想必你心知肚明今日為何被傳喚至此！“

木溪文慵懶地陷在寬大的座椅里，與周圍正襟危坐的委員們形成鮮明對比：“省省這套訓導主任的做派吧?！八唤浶牡靥土颂投?，“在學校天天聽這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p>

“狂妄！“杰斐遜雪白的長須因憤怒而顫動，這位當年極力反對軍權移交的老牌政客，此刻臉色鐵青，“你可知道是在與何人對話？“

“嗯？“木溪文咧開嘴，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莫非是在和某個......錢袋鼓脹的糟老頭子說話？“

“放肆！“杰斐遜拍案而起，枯瘦的手掌在實木桌上留下清晰的震響。

一旁的侯老適時按住他的肩膀：“老伙計，息怒?！斑@位元老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杰斐遜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希望你謹記正義聯盟的立盟之本?！?/p>

“守護人類文明嘛。“木溪文隨意地揮了揮手，“怎么？我哪次行動不是在踐行這個宗旨？“

這時，坐在杰斐遜右側的張氏家族代表站起身來。這位東康世家的掌權者面如寒霜：“過去三年，你發動的軍事行動高達127次，遠超歷任隊長總和。更令人發指的是——“他猛地展開全息投影，血腥的戰場畫面在圓桌中央閃爍，“你公然違背戰俘公約，拒絕移交審判，直接處決俘虜。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

木溪文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那些屠戮平民、販賣人口的渣滓，難道還配活在世上？“

“問題不在于他們該不該死！“杰斐遜雪白的長須劇烈抖動，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木溪文冷笑著打斷。

“那我們的正義究竟是什么？“木溪文猛地直起身子，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是用這些雜碎去討好那些虛偽的政府？還是說——“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委員，“這就是你們口中冠冕堂皇的正義？“

“血口噴人！“張委員拍案而起，臉色鐵青。

“血口噴人？“木溪文譏諷地勾起嘴角，“怎么，學那孔乙己'竊書不算偷'的把戲？你們把戰俘當政治籌碼，不過是為了給家族生意鋪路，真當我看不透？“

杰斐遜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桌沿：“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地球和平聯合組織人權事務會已經對你提起公訴，后天將在日內瓦舉行秘密審判！“

“就這？“木溪文懶洋洋地靠回椅背，仿佛聽到什么無聊的天氣預報，“這點破事也值得興師動眾？“

“你根本不明白！“杰斐遜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你那些擅自行動的軍事行動，已經讓我們與各國政府的關系降至冰點！多少政府高層因為你而對我們心生芥蒂！“

木溪文緩緩站起身，手指輕叩桌面：“東康古訓有云'兵貴神速'。在鏟除人類毒瘤這種事上，我浪費不起哪怕一秒鐘?！八J利的目光掃過杰斐遜漲紅的臉，“更何況——誰能保證當地政府里沒有敗類會通風報信？難道要等那些雜碎收到風聲逃之夭夭？“

“這是對主權的公然踐踏！“環形桌旁一名委員拍案而起，聲音震得水晶吊燈微微晃動。

木溪文突然雙手撐桌，身體前傾，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諸位最好認清現實——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正義，唯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守護秩序！“

整個議事廳瞬間鴉雀無聲，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聲。數十道憤怒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木溪文，卻在他冰冷的注視下紛紛退縮。

“離經叛道的狂徒！“杰斐遜顫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木溪文鼻尖，這位向來以涵養著稱的老者此刻風度全無，“自從你上任，聯盟就再沒安寧過！“

木溪文突然咧嘴一笑，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拜托別用這些文縐縐的詞兒。我只是個普通高中生，聽不懂這些老學究的腔調?！八室馔祥L聲調，“再說，您一個北奧斯爾人，東康成語說得這么溜，不覺得違和嗎？“

“你......你......“杰斐遜氣得渾身發抖，雪白的長須像暴風雨中的船帆劇烈起伏。

“不管你們怎么狡辯，“木溪文突然收斂笑意，雙手交疊抵住下巴，聲音如同淬了冰，“都必須承認一個鐵一般的事實——“他環視全場，每個字都重若千鈞：“這些年來，暗影聯盟的爪牙——毒品網絡、極端組織，幾乎被我連根拔起。知道為什么嗎？“

侯老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般接過話頭：“因為敢露頭的，都死得——“老人枯瘦的手指在咽喉處輕輕一劃，“很難看。“

木溪文緩緩站直身子，雙手撐在橡木桌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過去我們總是心慈手軟，給了那些畜生太多機會?！八穆曇舻统恋孟袷菑牡氐讉鱽?，“他們在監獄里舒舒服服地度假，用骯臟的金錢收買官員，轉眼就能重獲自由。這就是暗影聯盟這些年越發猖獗的根本原因?！?/p>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木溪文抬起頭，漆黑的瞳孔中泛起血色：“但我不同。我送他們去的地方——“他輕輕拍了拍腰間配槍，“沒有保釋，沒有減刑，更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p>

“木溪文！“杰斐遜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他，“你這是**裸的法外私刑！“

“法律？“木溪文突然笑了，那笑容讓在場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眼中的血色愈發濃重：“當法律救不了被活埋的孩童，當法律護不住被販賣的少女，這樣的法律——“他一字一頓地說，“憑什么要我遵守？“

杰斐遜的白須劇烈抖動：“看看現在的正義聯盟！在你手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嗜血的怪物！“

“第一，“木溪文的聲音冷得像冰，“這份血腥，只屬于我一人?！八従彮h視全場，目光所及之處，委員們都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第二——“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正義聯盟何去何從，還輪不到你們這些躲在幕后的老東西指手畫腳！“

議事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反對派委員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般窸窣作響。

“他以為自己是誰？“

“簡直無法無天！“

“他不配當這個隊長！“

這句話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間點燃了整個議事廳。越來越多的委員拍案而起，聲浪一浪高過一浪：“下臺！立即下臺！“

杰斐遜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勝利者的冷笑：“聽見民意了嗎？你已經眾叛親離了！“

“所以？“木溪文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識相的就主動辭職！“

木溪文突然輕笑出聲：“怎么？這是要搞民主選舉？“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杰斐遜先生，您是不是忘了——正義聯盟從來就不是什么民主機構?！?/p>

“如果你執迷不悟，“杰斐遜勝券在握般揚起下巴，“我們所有家族將立即切斷對聯盟全球機構的資金支持！“

“呵，“木溪文打了個哈欠，眼中寒光乍現，“人生苦短，諸位何必急著走捷徑呢？萬一......半路發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p>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張委員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木溪文突然一掌拍在桌上，整個議事廳為之一震：“更可笑的是，你們居然還以為聯盟需要仰仗你們這些蛀蟲的鼻息？“他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每一張驚恐的面孔，“以聯盟現在的實力，建立新秩序不過舉手之勞。至于你們——“他輕蔑地吐出兩個字，“螻蟻?！?/p>

杰斐遜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委員們面面相覷，試圖從彼此臉上尋找答案。

“另外，“木溪文突然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憑什么只準你們威脅我？禮尚往來才是待客之道?！?/p>

“你、你把聯盟在國際社會的聲譽都毀了！“杰斐遜氣急敗壞地吼道。

木溪文整了整衣領，聲音陡然轉冷：“首先，正義聯盟是我和隊員們用鮮血打下來的江山，與你們這些寄生蟲毫無瓜葛。其次——“他冷笑一聲，“什么時候開始，暴力機關需要扮演慈善家的角色了？“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銳利：“最后，你們真當我不知道那些骯臟勾當？“他一字一頓地數落著，“向極端組織兜售軍火的軍工企業，給****洗錢的銀行，借著《和平協定》與暗影聯盟狼狽為奸的貿易公司......“聲音陡然提高，“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毒品交易！這些賬，我會一筆一筆跟你們算清楚！“

木溪文轉身走向大門，黑色風衣在身后獵獵作響：“感謝諸位家族這些年的'貢獻'。但現在——“他停在門口，側臉在光影中棱角分明，“是時候讓聯盟回歸本源了。我們不是慈善組織，不是政治聯盟，我們是一支軍隊！光明的利劍終將斬盡世間邪惡！“

“至于地球和平聯合組織？“他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不過是五大流氓的提線木偶罷了?！?/p>

杰斐遜暴怒地想要沖上前去，卻被侯老一把按住。老人輕輕搖頭：“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八馕渡铋L地望向木溪文離去的方向，“沉舟側畔千帆過......有些舊事物，確實該退出歷史舞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