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道 第三章 崖底

下墜的過程仿佛無比漫長，又仿佛只是一瞬。

古岳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心中充滿了不甘與恐懼。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身體猛地砸在了一片極具韌性的東西上。

那東西像是一張巨大的傘，表面柔軟而富有彈性，極大地緩沖了下墜的力道。即便如此，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古岳才悠悠轉醒。渾身如同散架一般疼痛，但竟奇跡般地沒有嚴重骨折。他掙扎著坐起身，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淡淡熒光的蘑菇上！這蘑菇大得驚人，如同一把撐開的巨傘，正是它救了自己一命。

借著蘑菇和崖壁一些發光苔蘚的微光，他勉強能看清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不遠處，躺著那只赤矮狼的尸體，它顯然沒有古岳這般好運，摔在了堅硬的巖石上，頭顱碎裂，早已死透。

劫后余生的慶幸過后，是無邊的后怕和迷茫。他抬頭望去，墜下來的地方只有一片微光，高不可攀。四周是陡峭的巖壁，似乎無處可逃。

難道要困死于此？

古岳心中涌起一陣絕望。他摸索著從大傘菇上爬下來，腳踩在潮濕的地面上。洞窟很大，一條地下暗河從一側緩緩流過，水聲正是來源于此。

他沿著河岸艱難行走，希望能找到出口。沒走多遠，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在前方一片相對干燥的空地上，赫然盤坐著一具人類的骷髏。

骷髏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破爛，化塵而去，骨骼卻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瑩白如玉，歷經漫長歲月而不朽，隱隱透著一股非凡的氣息。在骷髏的手指骨旁，放著一卷不知何種材質制成的卷軸，以及一條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黑色腰帶。

古岳心中駭然，這絕境之地，竟曾有前人到來，并坐化于此？

他定了定神，想起爺爺教導的禮儀，對著骷髏恭敬地叩了三個頭：“晚輩古岳，不慎墜崖落于此地，驚擾前輩安眠，還望恕罪?！?/p>

叩拜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拾起那卷卷軸。展開一看，開篇幾行字便讓他心神巨震！

“余乃‘御靈散人’，癡修五百余載，終達歸真之境后期，然天不假年，遭仇家暗算，重傷遁于此絕地，奈何本源已損，回天乏術，嗚呼哀哉……”

“修仙之道，逆天而行，其境有八：補靈、化靈、凝靈、玄牝、歸真、洞虛、太上、天道……余終其一生，竟未能窺洞虛之境門徑，憾矣！”

古岳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修仙！境界！歸真境！這些詞語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開！原來爺爺讓他背誦的那些晦澀經文，竟然是修仙之法！這世間，竟真有飛天遁地、追尋長生的修仙者存在！而眼前這具骷髏，竟是一位名為“御靈散人”的歸真境后期大能！

他強壓激動，繼續看下去。卷軸后半部分記載了御靈散人的一些修煉心得和見聞，并未提及具體功法，末頁則寫道：“留此手札與‘納靈腰帶’于此，腰帶內含微瑕洞天，可納萬物，唯望有緣人得之，莫使吾道徹底湮滅……得我遺澤，叩首三拜，便算吾之記名弟子……”

納靈腰帶？古岳看向那條黑色腰帶。他依言再次對著骷髏叩拜三次，這才鄭重地拿起腰帶。腰帶觸手微涼，非皮非革，不知是何材質，上面有著極細微的紋路。

他將腰帶系在腰間，并無任何特殊感覺。嘗試著集中精神想象將其收起，那腰帶竟瞬間消失，再現念時，又出現在腰間，神奇無比！只是他如今毫無靈力，根本無法打開所謂的“微瑕洞天”探查。

至此，古岳方才明白，自己遇到了何等驚人的仙緣！他對著御靈散人的遺骸又行了一禮：“多謝師父賜寶，小子古岳，若他日能有所成，必不忘師父遺澤?！?/p>

收好手札和腰帶，古岳目光落在了那赤矮狼的尸體上。想起手札中提及，原來這赤矮狼并非尋常野獸，而是一只一階妖獸，而靈獸共有九階，各階靈獸體內都孕有“妖丹”，蘊含靈獸本源精華，位階越高妖丹作用也更強。而妖丹具體有和用處，古岳打算逃出摩語洞后再看手札研習。想罷，他鼓起勇氣，用短劍剖開狼首，一番摸索，果然在其頭顱深處找到了一顆指甲蓋大小、散發著微弱紅光的晶體，觸手溫熱。

他將赤矮狼妖丹小心收好。此刻，求生的**更加強烈。他沿著暗河向下游走去，希望找到出口。走了約莫小半日，前方水聲漸大，竟看到了一絲天光！

那暗河流到此處，匯入一條更大的地下河，并從一處狹窄的裂隙中涌出山體。裂隙雖窄，但足以容人通過。

古岳大喜過望，奮力從裂隙中爬出。重見天日之時，他發現自己已在了云瀾山的另一側山腳，遠處依稀可見伏虎村的輪廓。

他活著出來了！

而此刻的伏虎村，早已亂成一團。張寒帶回噩耗后，老者雖未歸來，但村民們已組織人手進山搜尋了兩日，最終只在摩語洞深處找到了那處懸崖，向下呼喊毫無回應，皆以為古岳已然遇難，悲痛返回。

老者回到谷中，聽聞此訊，如遭雷擊，所有的希望瞬間崩塌，巨大的悲痛與愧疚淹沒了他。他回到草屋，望著古岳留下的物件，老淚縱橫，顫巍巍地拿起那柄曾用來采藥的匕首，萬念俱灰之下，便欲引頸自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爺爺，爺爺！我回來了！”

一個熟悉而急切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從院外傳來。

老者猛地一震，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難以置信地猛地回頭，只見古岳的身影帶著一身塵土和疲憊，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院門口，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笑容。

老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踉蹌著沖出院門，緊緊抓住古岳的胳膊，上下打量，聲音顫抖得幾乎語無倫次：“岳…岳兒？真的是你？你沒死…你沒死！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這一刻，巨大的驚喜沖垮了老者緊繃的心弦，他抱著失而復得的古岳，竟是泣不成聲。

古岳感受著爺爺劇烈的情緒波動，心中既溫暖又酸楚，輕輕拍著老者的背安撫道：“爺爺，我沒事，我回來了。只是…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p>

此時老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少年腰間那條看似普通的黑色腰帶，以及其懷中那枚尚存余溫的赤矮狼妖丹和那卷神秘手札。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有震驚，有欣慰，更有一種沉甸甸的、了然的宿命感。他心中不禁黯然長嘆：“竟讓岳兒于此絕境中獲得如此機緣…這絕非偶然。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看來，血脈中的宿命無可回避，踏上仙途…這條布滿荊棘的血色之路，才是他真正的歸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