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里,給孩子起大名的事提上了日程。
飯桌上,氣氛有些沉悶。李媛媛抱著懷里睡得正香的女兒,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爸,家棟,我們商量一下,給孩子取個什么大名吧?”
主位上的張董眼皮都沒抬,筷子精準地夾起一根青菜,慢悠悠地嚼著,像是在品鑒什么重要的合同條款。“一個丫頭片子,叫什么不一樣?你們自己看著辦,我不管?!?/p>
話音一落,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李媛媛心頭猛地一刺,臉上勉強維持的笑意瞬間僵住。她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丈夫張家棟,希望他能為自己和女兒說句話。
張家棟卻躲開了她的目光,端起飯碗,干巴巴地打圓場:“爸,媛媛這不是想讓您給長長眼,掌掌舵嘛?!?/p>
“長什么眼?”張董終于放下了筷子,發出一聲輕響,分量卻極重?!拔疫@雙眼睛,是用來看公司年度報表的,不是用來看丫頭片子名字的?!?/p>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嘴都堵死了。
李媛媛的胸口像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悶得發慌。她垂下眼,看著懷里女兒粉嫩的小臉,心里那股委屈和酸澀,幾乎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她給女兒起了個小名,叫妞妞。簡單,上口,是她傾注了全部的愛。可大名,代表的是臉面,是這個家族的認可。
“當!”
一聲脆響,婆婆張董夫人把白瓷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桌上的湯都跟著晃了晃。
“你個老頭子,說的什么話!”她瞪了張董一眼,隨即又換上笑臉,湊到李媛媛身邊,熱絡地拉住她的手,“媛媛,別聽他的!他一天到晚只曉得賺錢,懂個屁!咱們妞妞的名字,媽來想!”
婆婆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我早就想好了,還專門找人問過的?!?/p>
她清了清嗓子,一臉得意地宣布:“就叫張澤涵!怎么樣?”
“澤……涵?”李媛媛輕聲念著這個名字。
“對!”婆婆來了精神,掰著手指頭給李媛媛算命,“你看看,‘澤’,三點水;‘涵’,又是三點水加里面的四點水,這加起來一共十點水。書上說了,水主財!聽說名字里水多財多,咱們妞妞這名字,水多得都快溢出來了,將來肯定是個不愁錢花的小富婆!”
這番說說法,配上婆婆那副“我可真是個天才”的認真神情,讓李媛媛心里的郁結瞬間散了大半,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張董夫人見她笑了,更是來勁,拍著胸脯保證:“他們男人家喜歡小子,那是他們的臭毛病。咱們女人就疼小棉襖,自己家的自己疼!媛媛你放心,將來咱們把妞妞養得漂漂亮亮的,比誰都有出息,讓他們一個個都瞪大眼睛瞧著,后悔去吧!”
婆婆的話,像冬日里的一股暖流,熨帖著李媛媛那顆冰涼的心。
是啊,公公不疼,丈夫指望不上,但她還有婆婆,還有懷里這個需要她拼盡全力去保護的小家伙。
她低頭,在女兒溫熱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小富婆么……聽起來,是真不錯。
與張家的壓抑不同,林耀對女兒的到來,是刻在骨子里的歡喜。
重活一世,他恨透了那套重男輕女的陳詞濫調。上一世家族里那些被犧牲、被輕視的女性,她們黯淡的命運,是他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這一世,他親眼見證,當家里的男人真正立起來,女人的天地能有多廣闊。給她們一點陽光,她們就能長成參天大樹。他的女兒,無論是男孩女孩,都該是家里的寶,都該被好好愛護,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他的女兒,小名叫曦曦。取自出生那天清晨照進產房的第一縷曦光。那道光,直接照進了他的心底,讓他覺得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
這股勁,讓他把老家的律師事務所搞得風生水起。
“林耀,你小子是不是能未卜先知?”電話那頭,趙長平的聲音又驚又喜,“咱們當初抄底買的那兩套大平層,這才多久?掛出去轉手就能賺一輛奧迪!蔡茜天天在家念叨,說你是我們家的活財神?!?/p>
林耀聽著,只是笑了笑:“趙哥,別急著賣,房價還得漲。”
如今,他已是趙長平律所的高級合伙人,兼任老家分所的主任,手握干股,每年分紅都是一筆巨款。
暑假一到,林婉把程駿送了回來。蔡茜也把甜甜和想想,連同照顧他們的王姐一起打包送了回來。周莉莉向來愛湊熱鬧,也讓婆婆周玉芬帶著小湯圓李越殺了過來。再加上顧蘭香一直在照顧的小元宵李超,小小的院子,一下子熱鬧得快要掀翻屋頂。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李超扯著嗓子,搖頭晃腦地領讀。
“鞋……兩雙!”小湯圓學得有模有樣,口齒不清地跟在后面喊。
一旁的顧成扶著額頭,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經受嚴峻的考驗。
院子另一頭,林昭正把一疊文件交給何慧中:“慧中,好運公司和誠信裝潢這半年的賬,你再核一遍。以后,財務這塊就徹底交給你了?!?/p>
“放心吧,姑媽,保證一分錢都錯不了?!焙位壑薪舆^文件,神情專注干練。她早已能獨當一面,成了林昭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林昭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們的教育上??粗鹤永雉[成一團的小家伙們,她眼里是化不開的笑意。
晚飯后,一家人圍坐著,商量曦曦周歲宴的事。
林耀抱著女兒,小丫頭在他懷里咿咿呀呀地抓著他的手指,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眾人。
他低頭,在女兒肉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后抬頭看向何慧中,眼神里有光在閃動。
“慧中,曦曦的周歲宴,我想辦得不一樣?!?/p>
何慧中好奇地問:“怎么個不一樣法?”
林耀抱著女兒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聲音沉穩而有力,傳遍了整個客廳。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林耀的女兒,是我們何林兩家最珍貴的寶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