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到剛好出門送客的常采女耳朵里,頓時大怒。
景德太子,也就是先帝的嫡長子,卻因為英年早逝,與皇位失之交臂,這才有當今皇帝的繼位。
說這話,豈不是在咒自己的孩子?
常采女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也敢拿我的孩子,跟前太子相比?”
“前太子福薄命苦,這才有皇上的登基,陳采女還是把嘴閉牢的好!”
陳采女冷不丁挨了巴掌,在家也是千嬌萬寵的閨閣小姐,受罰也只是抄抄書,繡繡花,哪兒挨過巴掌?馬上就惱怒了,跟常采女撕打起來。
她打的斯文,且顧忌常采女的身孕,屢屢受挫,反而是常采女趾高氣昂,下手更肆無忌憚,朝著腋下肋骨之類的地方擰。
兩人就這么扭成一團,其余人都驚呆了,連勸架都忘了。
璇貴人看她們鬧騰的厲害,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片刻,程皇后出現,命人把吵架拉扯的幾人都分開。
“這是宮廷內閣,不是你家的菜市場!”程皇后冷著臉,“且撕打不說,還敢議論皇家私事!”
誰不知道景德太子是禁忌,也敢掛在嘴邊!
常采女叫屈,“分明是陳采女先議論的,還詛咒臣妾的孩子!”
“她不好,你也不是什么好的!”程皇后斬釘截鐵,“兩個人都罰,降位為更衣,罰俸半年,禁足半年!”
這消息對陳采女來說簡直天塌了,還沒侍寢就先禁足?半年后皇上還能想的起她這號人嗎?
但對著皇后,她也不敢反抗,只能哭哭啼啼點頭,回宮思過了。
常更衣更加惱恨,回去摔門鬧騰。
程皇后揉著額頭,對報信的璇貴人說,“你有心了,制止一場風波,本宮會記住的?!?/p>
璇貴人矜持頷首,“這是嬪妾該做的,娘娘才是后宮之主呢。”
其實心頭暗喜,今天算是對皇后投誠第一步了,脫困近在咫尺。
送璇貴人走后,吉祥姑姑小心提點,“娘娘,您難道要扶持璇貴人嗎?”
“怎么可能!”程皇后哂笑,“璇貴人家世,才貌樣樣不缺,眼下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摸清皇帝的性情,若是再讓她在宮廷內浮沉五年,就是下一個苗妃!甚至可能比苗妃更得寵!”
苗妃也有二十八了,璇貴人可是才十七呢。
養虎為患的事,她才不做。
“我說幾句好話,又不費什么,先穩住她跟苗妃斗,對我才是最好的。”
宮里的花兒一年四季次第開放,而她才是唯一的花匠,可以隨心所欲的修剪枝丫,培育想要的品種。
*
陳更衣和常更衣降位禁足的消息傳來,眾人便知道,肯定是她們犯了大錯。
不然懷孕妃子,怎么也會網開一面的。
韓舒宜花了大價錢打聽,只知道這兩人是背后議論景德太子,才被罰的。
她悄悄去找惠嬪打聽,有沒有小道消息,惠嬪也搖頭。
她兩都是當今晉封太子后,才選秀進宮的,又無人脈,對宮廷舊事一無所知。
“不過肯定是大事!”韓舒宜很肯定,“不然何必諱莫如深。”
而且可能是丑事,韓舒宜在心里悄悄補充。
“再大的事,咱們也打聽不到呢。”惠嬪無奈道,“還不如關心關心小六的生日宴?”
小六是臘月初一的生日,再有個把月就到他滿兩歲的生辰。
惠嬪知道了,也打算跟著賀一賀呢。
“孩子還小,就算給他過了生辰,也不知道?!表n舒宜嘴上這么說著,實際上打算認真給孩子過。
每一年的生辰,都值得珍惜。去年滿周歲,她讓宮廷畫師畫了一幅肖像畫,今年還打算繼續,作為紀念。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正討論該怎么給孩子慶生,惠嬪的侍女采荷急沖沖的闖進來,一進面就跪下了,“娘娘!安老爺出事了!”
“什么?!”惠嬪猛然站起,眼前一黑,冷靜下來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傳口信,說安尚書在禮儀祭祀的事上,犯了大錯,已經被革職查辦了,不日就要問罪!”
采荷急得直掉淚,“娘娘快去找皇上求情罷,不然安老爺的性命難保啊!”
“對,我要去求皇上手下留情!”
關心則亂,惠嬪抬腳就想走。
韓舒宜連忙擋著門口,不忘伸長脖子問采荷,“這是朝堂事,采荷你是從哪兒聽說的?聽誰說的,事情發生在何時?”
采荷答:“有個面生的小太監,到了怡心殿給奴婢傳的消息,名字忘了問,但奴婢記得下巴上有一顆痣,至于時間......他說是今日上午!”
這還不到午時,也就是說個把時辰就傳到宮里來了。
惠嬪定定神,腦子終于清醒過來,“采荷,你把事情,一字不漏的重說一遍!特別是細節,不能有一點疏漏!”
采荷絞盡腦汁,又講了一次。
韓舒宜顛來倒去,重復提問好幾遍,確定采荷沒說謊,也沒漏掉什么,這才繼續跟惠嬪說。
“棠姐姐,這事有點蹊蹺,你莫慌,先理順經過,我等下寫信給宮外,讓我父兄也查一查!”
惠嬪苦笑,“多謝你,若不是你攔著我,我沖到御書房,不能替父親找回公道不說,還要先搭上一個里通外朝的罪名!”
明面上,后妃是不能干涉前朝政事的,但私下,總有渠道知曉,但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講。
惠嬪若是沖去求情,皇帝若反問,從何得知?!她只能瞠目結舌。
她冷靜下來,想到父親既然革職查辦,也就暫時沒性命之憂,惠嬪先寫信回家給母親,詢問事情真假,又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力而為,這才緩了口氣。
韓舒宜就寫信給韓國公,問問安尚書到底犯的什么事,安尚書是個固守原則的人,不像會在有章程可循的祭祀上犯錯啊。
信件送出去,就是漫長的等待,一直等到次日傍晚,韓國公的回信才到,還勸女兒莫去趟渾水。
事情涉及到景德太子,只怕要有大事發生。
一聽這話,韓舒宜就明白,棘手。
如果是別的事,可能還有商量,或能辯白,或能減輕懲罰。涉及前太子,皇帝的皇位本身就得益于前太子過世,若是輕輕放過,豈不是顯得皇帝冷血冷情,連一個沒有威脅,早就過世的大哥,也要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