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印乾坤 第26章：星夜抉擇辭舊園

百草堂的日子，如同上了發條的鐘擺，規律而充實。

林夕被安排在后院一間干凈整潔的廂房，雖然陳設簡單，但比起林家那四處漏風的破屋，已是天壤之別。每日清晨，她便準時前往藥圃，跟在墨心先生身后，學習辨認草藥，了解習性，記錄生長情況。

墨心先生人如其名，一旦涉及藥草，便心無旁騖，要求極其嚴苛。講解時語速快，術語多，且極其沒有耐心，同一個問題絕不說第二遍，若林夕反應稍慢或記錯，便會招來他毫不留情的吹胡子瞪眼。

“笨！紫云英喜干惡濕，你這水瓢是想淹死它嗎？！” “記牢了！三葉青的采摘必須在日出前，帶露水，藥性最佳！錯過時辰就是廢物！” “這土壤的靈氣分布都感覺不出來？你的手是木頭做的嗎？！”

諸如此類的斥責每日不絕于耳。

換做常人，恐怕早已被罵得信心全無。但林夕卻甘之如飴。

她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心智和強大的學習能力，更有著現代科學培養出的邏輯思維和歸納方法。她將墨心先生零散、快速、甚至有些顛三倒四的講解，飛快地記錄在心上，晚上回到房中再默默整理、消化、吸收，并與那本《林家藥典》殘卷上的記載相互印證。

她發現，墨心先生的經驗往往更偏向實踐和感知，而藥典殘卷則提供了更多原理性的解釋和古法技巧。兩者結合，讓她對靈植之道的理解飛速提升。

更重要的是，她擁有一個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絕佳的實踐場地——她的蓮花空間。

每當夜深人靜，她便意識沉入空間，將白日所學付諸實踐。

墨心先生強調靈氣均衡？她便嘗試著調整空間里那幾株凝露草、鐵線藤的位置，觀察它們對不同區域灰霧濃度的反應。

藥典記載某種草藥需特定時辰汲取月華？她便引導著空間內微弱的光線變化（她發現隨著自己引氣入體，對空間的光線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控制力），模擬晝夜交替。

她甚至大膽地將墨心先生視為失敗品、準備丟棄的幾株半死不活的“枯苓草”幼苗討要了過來，偷偷移栽進空間，用稀釋過的生靈泉水小心澆灌，觀察其變化。

結果令人振奮！不過兩三日，那幾株在外界眼看要死的枯苓草，在空間黑土和泉水的滋養下，竟然重新煥發生機，葉片變得翠綠飽滿，甚至比藥圃里那些健康的同類長得還要好！

這個發現讓林夕激動不已。她的空間，結合兩個世界的知識，果然能創造出奇跡！

然而，空間的快速發展也帶來了新的問題——消耗。

隨著植物增多、長勢加快，那口生靈泉的消耗速度明顯加快了。雖然植物反哺和循環也在加強，但依舊入不敷出。泉眼的水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下降。

她需要再次補充能量。而最快的方法，依舊是——她的血。

看著手腕上那淡粉色的蓮花印記，林夕抿緊了唇。

失血的虛弱感和眩暈感記憶猶新。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找來一根干凈的縫衣針，在指尖刺了一下，擠出一滴殷紅的血珠，滴落在印記之上。

熟悉的灼熱感傳來，空間內泉眼水位微微回升了一絲。

太慢了……一滴血的效果似乎比第一次差了很多？是抗性？還是泉水升級后需求變大了？

她需要更多的血。

猶豫只是一瞬。她眼神一狠，用針在指尖原本的傷口上又狠狠扎了一下，擠出更多的鮮血，連續滴落。

眩暈感襲來，她扶著桌子才站穩。

但空間內，泉眼的水位終于有了明顯的回升，周圍霧氣也濃郁了些許。

值得！

她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卻看著空間里那片愈發生機勃勃的綠意，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力量，就是用痛苦和代價換來的。

白日學藝，夜間種田。林夕的生活忙碌得近乎透支，但她樂在其中，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強，知識更豐富，對空間的掌控也更得心應手。

云清塵偶爾會來藥圃看她。他的傷勢在百草堂丹藥的調養下恢復得很快，臉色日漸紅潤。看到林夕很快適應了這里的生活，甚至得到了墨心先生的認可（雖然是整日罵罵咧咧的認可），他很是欣慰。

“墨心師叔脾氣雖壞，但心地不壞，且學識淵博。你能跟著他學習，是難得的機緣。”他私下對林夕說道，“若有難處，隨時可來尋我。”

林夕感激地點頭。云清塵是她在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這日午后，她正在藥圃一角小心翼翼地給一株怕曬的“幽影花”搭設遮陰棚，兩個藥童一邊清理著旁邊的雜草，一邊低聲閑聊。

“……聽說了嗎？城西林家坳那場大火，燒得可真邪乎！” “怎么沒聽說！就前幾天夜里的事！那張家的趙管事帶人去逼債，結果不知怎么的，自己放火差點把手下人燒死！聽說有個仆役燒成了重傷！” “嘖嘖，真是報應。不過也怪，都說那火起得莫名其妙，轟一下就大了，還帶著股怪味兒……” “可不是嘛！都傳是那林家孤女冤魂不散，顯靈報仇呢！” “噓！小聲點！什么冤魂不散，人不是被云師叔帶回咱們堂里了嗎？就藥圃新來的那個小姑娘……” “啊？就是她啊？看著挺乖巧的呀……” “人不可貌相……聽說張家那邊還不肯罷休呢，雖然房子燒了，但賣身契還在張家手里攥著，揚言還要來要人呢……” “真的假的？咱們百草堂的人她也敢來要？” “誰知道呢……聽說張家攀上了王都來的什么貴人，腰桿硬著呢……”

兩個藥童的聲音漸行漸遠。

林夕搭設遮陰棚的手微微一頓，面沉如水。

消息果然傳開了。縱火的效果達到了，徹底毀掉了祖屋和可能留下的痕跡，也暫時震懾了趙管事。但麻煩并未結束。

張家的賣身契，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還有那個“攀上王都貴人”的傳聞……讓她心生警惕。會與追殺云清塵的是同一撥人嗎？

看來，百草堂也并非絕對安全的避風港。潛在的危機如同暗礁，隨時可能讓看似平靜的生活觸底翻船。

她必須更快地提升自己，積累資本。

傍晚，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墨心先生難得沒有立刻趕人，而是丟給林夕一本薄薄的、手抄的《百草初窺》，里面是些最基礎的靈植培育法訣和注意事項。

“拿去！三天內背熟！錯一個字以后就別來了！”老頭依舊沒什么好臉色，但這份“饋贈”卻無比珍貴。

林夕鄭重接過：“多謝先生，我一定熟記。”

回到廂房，她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頁。里面記載的雖然都是最粗淺的引氣滋養、松土除蟲的小法訣，卻正是她目前最急需的、系統性的知識！

她如饑似渴地閱讀著，對照著白日的實踐和藥典殘卷，許多疑惑茅塞頓開。

直到深夜，她才吹熄油燈。

卻沒有立刻睡下，而是站在窗邊，望著夜空中稀疏的星子。

百草堂提供了暫時的安寧和學習的機會，但這里人多眼雜，她空間的秘密絕不能暴露。而且，寄人籬下，終非長久之計。

張家的威脅仍在，王都的敵人未知，弦歌的心思難測……未來的路，依舊布滿了荊棘。

她需要力量，需要資源，需要一個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安全的地方。

星光照在她冷靜而堅定的眼眸中。

辭別舊日園圃的懵懂與掙扎，前方的路或許更加艱難，但她已不再是那個只能絕望逃跑的孤女。

她有了知識，有了空間，有了目標。

是時候，為更長遠的未來，做出規劃和抉擇了。

變強的決心，在星夜下無聲滋長，愈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