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棺驗尸并非易事。
徐照月的墳墓并不在京城,而是在曲氏老宅,河東。
一時半會,很難過去。
“我回大理寺,去翻閱歷年的卷宗,查清江老太醫(yī)的死因。”池淵說。
很顯然,江疏什么都不知道。
否則他在公主府多年,這件事根本無需曲凌來查。
“大人,這只是我的猜測,”曲凌抿唇,“你很有可能白忙活一場,亦或者,查到不該知道的事情被我牽連。”
“大人其實可以拒絕我。”
池淵會心一笑,“若我不來找你,我便不會知道這件事,既然我來了,你也明白,我不會拒絕你。”
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
“多謝大人。”
下山時,趙元容問,“你們說了什么?”
曲凌不對她隱瞞任何事,“讓他回大理寺去查江老太醫(yī)的死因,元容姐姐,姨母何時有空,我想與她見一面。”
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通天的本事。
緊緊的跟著長公主才是最好的選擇。
長公主成,她一生榮華;長公主敗,她難逃一死。
有權勢,要用起來。
趙元容,“見你,娘她一直有空。”
下了山,暮色沉沉,但不算太晚,一路進了城,晚霞鋪天。
“知道你今日還有事,我便不拉著你用晚飯了。”
趙元容吩咐公主府的馬車送曲凌回去,自己則騎馬。
兩人告別。
曲凌回到侯府,大張旗鼓,一路上丫鬟們簇擁著她。
她要告訴宋氏,她回來了。
宋氏很快得到消息,不可置信。
曲凌怎么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那徐宇呢?
沒有攔住她么?
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慌亂瞬間涌上心頭。
宋氏吩咐,“讓人去東陽伯府問問,他們世子可回來了?”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外面突然一陣喧鬧。
下人慌慌張張地沖進來,聲音帶著哭腔,“夫人,不好了,大公子的腿被馬踩斷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宋氏眼前一黑,只覺得天旋地轉。
“怎么斷的?什么馬踩的?”宋氏嘶聲。
下人汗流浹背,“從國子監(jiān)回府,經過鬧市,馬車突然裂開了,大公子從馬車里滾出來,周遭的人被嚇到,亂了起來,馬被驚了……”
宋氏的喉嚨一陣腥甜。
她死死抓住報信的人,身體戰(zhàn)栗,“二公子呢?”
如果阿毅也……
宋氏快喘不過氣來了。
“二公子不在馬車上,他說與同窗去吃酒。”
還好。
宋氏的魂魄回了一半。
“去請?zhí)t(yī),快去,”她咽了咽口水,手心全是汗,“侯爺回府沒有?”
另有仆婦回,“侯爺在妙姨娘的院子里。”
“把那賤婢拖到正院里,狠狠的打,什么時候了,還纏著侯爺!”
宋氏平日并不為難妙姨娘。
此舉也是為了發(fā)泄。
她顧不上換衣裳,一路往曲恒的院子疾馳而去。
心在滴血。
又恨得發(fā)疼。
曲凌這個賤人!
實在太陰險狠辣了。
與自己有仇,為什么要對曲恒動手?那是她的親弟弟。
宋氏控制自己沖到暖山居殺了她的沖動。
她腳步踉蹌卻不敢停下。
轉過回廊,遠遠就看見曲恒的院子外圍滿了人。
幾個小廝端著銅盆進進出出,盆中的水泛著刺目的紅色。
宋氏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幸好被嬤嬤扶住。
“夫人,您慢些,回來的路上已經去請?zhí)t(yī)了。”
“讓開。”宋氏甩開嬤嬤的手,跌跌撞撞地沖進院子。
血腥味撲面而來,屋內傳來曲恒撕心裂肺的慘叫,那聲音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
“阿恒!”宋氏不顧一切地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淚如雨下。
曲恒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布滿冷汗,太醫(yī)還沒到。
府醫(yī)和兩個小廝正按著他的右腿。
那條腿已經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地上散落著沾滿血的布條,銅盆里的水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娘,娘救我。”曲恒看到宋氏,眼中迸發(fā)出希望的光芒,掙扎著要起身,卻被府醫(yī)按了回去。
“大公子別動。”
宋氏撲到床邊,握住兒子冰冷的手,“娘在這兒,別怕。”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眼淚滴在兒子臉上,與他的汗水混在一起。
“我兒的腿,能保住嗎?”宋氏轉頭看向正在忙碌的府醫(yī),眼中滿是哀求。
府醫(yī)手上動作不停,眉頭緊鎖,“回夫人,傷勢確實嚴重,我一定當竭盡全力。”
“只是有些疼。”
“我不怕,”曲恒突然大吼,眼中布滿血絲,“只要能保住腿,什么痛我都能忍。”
他不能變成廢人。
宋氏聽出了他的恐懼,心如刀絞,正要安慰,卻聽曲恒咬牙切齒道,“是曲毅,一定是他。”
屋內霎時一靜。
宋氏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說什么?阿毅是你親弟弟。”
曲恒冷笑一聲,面容格外猙獰,“他巴不得我死,今日原本我們一同下學,他卻借口有事提前離開,結果我的馬車就在半路驚了馬,哪有這么巧的事?”
宋氏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不可妄言。”
“我死了,他就是侯府世子,”曲恒猛地打斷宋氏的話,眼中閃爍著瘋狂,“他覬覦這個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
“住口!”
宋氏厲聲喝道,隨即又軟下聲音,“此事和你弟弟絕對沒有關系。”
正當宋氏不知如何回應時,曲毅大步走了進來。
他面容沉靜,與床上狼狽不堪的兄長形成鮮明對比。
“聽說哥哥受傷,我立刻趕回來了。”
曲毅向宋氏行了一禮,目光落在曲恒血肉模糊的腿上時,眼底深處閃過幸災樂禍。
曲凌果然有法子。
她昨夜讓人來說,今日不要坐侯府的馬車,果然出事了。
上次饒她一命,她也算識趣。
曲恒掙扎著要起身,“你還有臉來?是不是你指使人驚了我的馬?你想害死我。”
曲毅神色不變,有些委屈,“侯府內院是娘管著,外院是爹管著,我如何害你?我怎么害你?”
他怕曲恒聽不懂,轉向宋氏,“娘該去查查曲凌,她與咱們不對付,她院子里的人都是長公主賞賜的,誰也管不著。”
曲毅心生妙計。
他就是故意說給曲恒聽的。
挑撥曲凌和曲恒的關系,讓她們互相廝殺,曲凌有長公主撐腰,定不會讓人失望。
而他。
坐收漁翁之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