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在公主府住了好幾日,定襄侯府亂作一團。
徐照月的嫁妝,當天清點完就被抬走了。
聲勢不小,引得人指點圍觀。
“得罪長公主了吧這是?”
長公主來一趟,侯府就出了事。
“聽說侯爺的手被砍斷了一只呢。”
人群中有人趁機說,“不怪長公主,侯府干的臟事不少。”
有人起了頭,其他人圍過去聽。
不出三日功夫,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
定襄侯府拿原配徐夫人的嫁妝給肅國公府養私兵,還要謀害徐夫人的女兒。
“肅國公府滿門抄斬了,定襄侯才丟了一只手,算是走運了。”
“誰讓人家第二位夫人是姓宋呢。”
……
這些流言傳到了曲裎的耳朵里,對長公主的怨恨到了頂峰。
他的一只手徹底廢了,纏著厚厚的白布,好在并不致命。
他用另一只手砸了書房。
“她這是在警告我。”曲裎怒不可遏。
侯府拿嫁妝給肅國公府,是事實。
要是細細追究,他的確逃不掉。
實在可惡。
“大姑娘還沒有回來么?”曲裎問起曲凌。
那是他的女兒。
無論是被封為縣主,還是郡主,都是他的女兒。
管事哭喪著臉,“派人去了幾次,都被公主府打了出來。”
“再去!”
曲裎不怪女兒,她還小,能懂什么呢?
都是被長公主教唆了的。
長公主疼她,這很好,投鼠忌器,曲凌必須待在他身邊。
宋老大人在出事那天晚上,就帶著太醫來了。
“若是長公主贏了,可不會放過我們,你那個大丫頭,心可不向著你。”
宋老大人讓太醫先給曲裎包扎了傷口,寬慰道,“就算少了一只手,也不妨礙你繼續做吏部尚書。”
曲裎這才放下心來,“多謝岳丈大人。”
然而他高興得太早了。
宋老大人繼續說,“太子不養閑人,你可以繼續做吏部尚書,可你已經干不了事了。”
“東宮不缺人才,缺銀子。”
曲裎似懂非懂。
“我朝最大的商賈人家,就是王家,他家銀錢無數,太子不能出面招攬,你要為太子分憂。”宋老大人說。
曲裎恍然大悟,王家要權,他要錢,聯姻就是了。
“岳丈大人看連枝如何?”
宋老大人耐心教他,“把郡主嫁過去,方顯得誠心。”
曲裎微微一愣。
他有點猶豫。
他已經對不起阿照了。
“怎么?舍不得?”宋老大人瞇著眼睛,并未動怒,曲裎卻感受到了威壓。
“不,”他將為數不多的歉意壓在了心底,“侯府好了,她才會更好。”
曲凌是他的女兒。
他不會害她的。
王家雖然是商戶人家,但是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她這輩子能衣食無憂,享盡福氣。
“你好好養著,都是阿珺惹出來的麻煩,我不會不管你。”
宋老大人說完起身,帶太醫準備去看曲恒。
曲裎聽到他帶著嘆息的聲音,“我的女兒啊,都不省心。”
到了曲恒的院子,進門就看到曲恒半靠在榻上,右腕隱隱滲出血跡。
他的腿傷未愈,如今手又被長公主一劍刺穿,整個人憔悴不堪,眼中卻仍帶著不甘的恨意。
見到宋老大人,滿腔委屈。
“外祖父。”他艱難地動了動唇,聲音嘶啞。
曲連枝和曲毅站在一旁,恭敬行禮,“外祖父。”
宋老大人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拍了拍曲恒的肩膀,“你受苦了。”
又讓太醫給他看傷。
宋老大人這輩子權傾朝野,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子孫不豐。
他的兒子早早死了,只留下一個孫子。
所以外孫,也尤其珍貴。
將來都是宋家的枝葉。
他再看曲恒和曲毅,多了分慈愛。
太醫細心的檢查了手上的傷口,說得委婉,“傷得不重。”
他的目光落在曲恒的腿上,皺眉,“大公子,是否能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
曲恒點頭。
太醫小心翼翼地解開曲恒腿上的紗布,露出猙獰的傷疤。
傷口雖已愈合,皮肉卻扭曲虬結,觸目驚心。
“大公子,這腿可還有知覺?”太醫指尖輕按傷處。
曲恒額頭滲出細汗,“有知覺,但使不上力,連站都站不起來。”
太醫眉頭越皺越緊,手指順著腿骨一寸寸按壓,突然停住,“這里凝結了血塊,骨頭也沒有長出來。”
“什么?”曲恒猛地撐起身子。
太醫嘆息著搖頭,“大公子,你這腿再也站不起來了,而且……”
他頓了頓,“如果不清除血塊,可能會殃及性命。”
曲恒慌了神,“不可能,你再仔細看看。”
太醫無奈,“大公子,老夫在太醫院多年,不會錯的。”
曲毅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又迅速換上悲痛神色,“大哥別急,太醫院一定有辦法。”
穆家那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
他去問,大哥腿斷了,平時要注意些什么,哪些是不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反之而行,真的有用。
不枉他一直親自照料。
曲毅覺得自己還是太心軟了,沒傷大哥性命。
“那要如何才能救他。”宋老大人神色嚴肅。
太醫說,“切開腿,取出血塊,打斷骨頭,重新長。”
曲恒癱軟,頭皮發麻。
“只是風險太大,便是讓院正大人親自動手,也可能會沒命。”
太醫的話讓曲恒徹底崩潰,他痛苦的抱頭痛哭。
“出去,都出去!”
他哭著又開始笑,無比癲狂,“廢人,我是個廢人。”
宋老大人抬手就是一耳光打過去。
瞬間安靜了。
“一點事情就亂了陣腳,將來如何堪當大任!”
他斥責,“你是侯府的嫡長子,將來的世子,斷了一條腿又如何?”
“等你父親好些,便讓他為你請封世子。”
曲恒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心情平穩了許多,欣喜道,“多謝外祖父。”
宋老大人臨走時,嚴厲吩咐曲毅,“好好照顧你大哥,不能貪玩。”
曲毅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外祖父放心。”
待宋老大人離去,曲毅借口去看看煎的藥如何。
他獨自站在廊下,眼神陰鷙地盯著院中的枯樹。
大哥必須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