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還在掌心微微震著,陳墨沒管它,手指從釘釘原型機的鍵盤上抬起,屏幕上的回車鍵殘影漸漸淡去。他把法器塞回袖袋,抬頭時,天邊已浮起一片桃紅色的云霞——蟠桃會要開了。
他沒去接請柬,直接掏出藍牙法器,在空中劃了個圈。二維碼從投影里跳出來,他順手往請柬上一貼,紙面立刻泛起一層微光,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程序掃描了一遍。
“摸魚結界加載進度百分之七十三?!毕到y提示音從耳機里蹦出來,帶著點卡頓,“預計三分鐘后完成全域覆蓋。”
陳墨點了點頭,把請柬翻過來,用保溫杯底蘸著最后一滴枸杞水,在背面添了行小字:“本活動受坤靈AI監督”。字跡剛落,那行小字就閃了三下,像是有人在遠處點了燈。
他笑了笑,把請柬夾進道袍領口,大步朝瑤池走去。
禮部那幫人果然在門口攔著他。
“陳巡查使,議程已定,不可更改!”一位白胡子長老舉著玉笏,聲音洪亮得能震碎茶盞,“蟠桃會三千年未變流程,豈能因你一人之言——”
話沒說完,陳墨掏出法器,在空中一點。
【天道巡查使緊急提案:插入議程《三界制度效能評估》】
【優先級:天道級】
【執行狀態:已覆蓋原流程】
玉笏“啪”地裂了條縫。
“現在可以了?!标惸珡乃磉呑哌^,順手拍了拍老頭肩膀,“別緊張,就講十分鐘,講完發獎?!?/p>
瑤池大殿早已坐滿,仙官們端坐如儀,手里捧著琉璃盞,臉上掛著標準微笑。陳墨走上高臺,把法器插進主控臺,大屏應聲亮起,PPT封面緩緩浮現:
《天條的SWOT分析》
副標題寫著:“關于現行天道規則的可行性研討”。
全場安靜了一瞬,隨即響起幾聲咳嗽。
一位紫袍長老清了清嗓子:“陳使,這是蟠桃會,不是述職會?!?/p>
“述職會也能發獎金。”陳墨打開第一頁,“今天頒獎典禮照常進行,只是順帶做個制度體檢。畢竟,體檢完才能領獎,這是基本流程。”
他翻到第二頁,SWOT矩陣緩緩展開。
優勢(S):
天條維穩效率高,心魔劫觸發響應時間平均為0.3秒
雷劫自動化程度達98%,支持多線程劈人
臺下幾位雷部仙官微微挺胸。
劣勢(W):
近百年飛升成功率不足3%
97%修士終生未獲正式編制
心魔劫重復率過高,導致批量精神內耗
數據一出,幾位長老的臉色就開始發青。
陳墨繼續念:“特別提醒,當前心魔劫題庫中,‘你為什么不想996’已連續三年蟬聯第一高頻問題?!?/p>
臺下有人低頭喝了口茶,差點嗆住。
機會(O):
摸魚值體系已初步驗證,可替代KPI考核
三界怨力收集網絡覆蓋率87%
帶薪如廁券試點區域雷劫事故率下降64%
威脅(T):
墮仙集團正批量制造加班傀儡,三百六十具已接入天條漏洞
天界資源調度存在隱蔽后門,測試賬號DHF_001近期活躍度異常
某些高層習慣性修改底層參數,且不留日志
最后一條出來時,大殿角落傳來一聲茶盞輕放的脆響。
陳墨假裝沒聽見,繼續翻頁。第13頁的“威脅”圖表上,一個數據點忽然閃了兩下,形狀像極了KL-001節點的輪廓。他眼皮跳了跳,但沒停下。
“綜上所述,建議立即啟動天條修訂程序,新增條款:減少加班時長,取消自愿奮斗契約,禁止用雷劫逼迫PPT答辯?!?/p>
話音剛落,大屏突然一抖。
一行新文字浮現在提案末尾:
“建議修改為:優化加班流程,提升奮斗者體驗感。”
陳墨沒動。
他低頭看了眼保溫杯,杯壁還殘留著枸杞水的痕跡。他輕輕一捏,杯底的“帶薪如廁券”殘余能量被激活,系統同步延遲了兩秒。
足夠了。
他點開釘釘群,把原始報告拖進發送框,附言:“各位可自行判斷,什么是改革,什么是PUA。”
消息發出的瞬間,三界公告欄同時彈出通知,所有正在刷熱搜的修士都看到了那份未修改的SWOT分析。
大殿門口,一道金光緩緩落下。
東方昊走了進來,手里端著茶盞,嘴角掛著那副熟悉的微笑。
“陳巡查使,”他慢悠悠地說,“程序正義很重要。你這份報告,未經復核就外發,不太合規吧?”
“您說得對。”陳墨點頭,“所以我剛才特意等您來,才點發送。”
東方昊腳步微頓。
“我知道您會改。”陳墨把法器往臺邊一放,“我還知道您一定會把‘減少加班’改成‘優化流程’。這不是預測,是經驗。”
他抬頭,直視對方:“三百年前,您在第1314行代碼里埋下休眠指令;現在,您又在公開場合修改改革提案。您不怕別人發現,您才是那個一直阻止系統升級的人?”
東方昊沒答,只是輕輕放下茶盞。
盞底一圈水漬留在案上,形狀像極了刪除鍵。
陳墨盯著那圈水痕,忽然笑了:“您留這個,是想告訴我,您已經準備清除什么了?還是……在提醒我,別碰第1314行?”
東方昊轉身要走。
陳墨卻在背后開口:“您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
他拿起保溫杯,輕輕晃了晃,最后那粒枸杞在杯底打了個轉。
“天條說是天定的,可每次出問題,都是人在改代碼。您嘴上說著秩序,背地里卻一直在刪規則。那這天條,到底是誰的條?”
東方昊的腳步停了一瞬。
但他沒有回頭。
大殿外,蟠桃樹忽然抖了抖,一片葉子飄落,正好蓋在茶盞留下的水漬上。
陳墨低頭,把杯中最后一點枸杞水倒進杯蓋。
水痕緩緩流動,在“優化加班流程”幾個字的投影邊緣,拼出一個極小的“L”字。
他伸手,將回車鍵的特寫截圖保存。
指尖剛離開屏幕,保溫杯突然震動了一下。
杯蓋彈開,最后一粒枸杞跳了出來,滾到臺沿,停在“SWOT分析”標題的“T”字母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