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還在掌心發燙,玉簪的震動像一根繃到極限的琴弦。那聲帶著哭腔的“救我”還在耳道里回蕩,不是幻覺,也不是系統故障——它太真實了,真實得像是從某個被遺忘的角落,用盡最后一口氣喊出來的。
陳墨沒動。
他盯著杯口蒸騰的熱氣,忽然把蓮藕芯片按進枸杞茶底。茶水微沸,一圈圈漣漪泛起,像是某種古老的喚醒儀式。他低聲說:“你泡在數據盡頭,那我就把你煮出來。”
芯片表面的代碼猛地一滯,隨即開始逆向滾動,像是被什么東西拽著往回跑。保溫杯的界面驟然黑屏,下一秒,血紅色的任務框彈了出來:
【重構天道架構——收集“程序員的三滴淚”】
陳墨挑眉:“感情這系統還帶任務成就?”
玉簪嗡了一聲,像是在提醒他別貧。任務說明只有一行小字:
“悔恨、不甘、未竟之愿,皆可凝為數據結晶。集齊三滴,可觸碰系統誕生之源。”
他剛想點關閉,界面突然抖了三下,自動跳轉到地圖模式。一個閃爍的光點在宗門后山深處,坐標邊緣還飄著一行注釋:“最初寫下996指令的人,在那里哭了。”
“得,連反派都開始情緒崩潰了?”陳墨把保溫杯塞進袖袋,起身時順手把藍牙耳機形態的通訊法器調成靜音,“看來這趟得去給人遞紙巾了。”
后山禁地常年被霧氣籠罩,石階濕滑,走兩步就得扶一把。陳墨一路沒開系統導航,全靠直覺。越是靠近光點位置,空氣里就越有種奇怪的壓迫感——不是殺氣,也不是靈壓,倒像是會議室里PPT翻到一半突然斷電時那種尷尬的寂靜。
轉過最后一道彎,他看見了東方昊。
不是全息投影,不是記憶殘影,是活生生的人。九重天的CEO跪在一塊刻滿符文的石碑前,肩膀微微抖著,手里攥著半截燒了一半的代碼卷軸。一滴淚落在石碑上,瞬間化作藍色光點,像被什么東西吸了進去。
陳墨停下腳步,從袖中掏出保溫杯,擰開蓋子,遞了過去。
東方昊猛地抬頭,眼眶通紅,臉上還掛著淚痕,活像當年項目上線前通宵三天的自己。
“你……怎么在這?”他聲音沙啞。
“路過,看你哭得挺專業,順手支援點熱水。”陳墨語氣平靜,“改需求改到心碎?”
東方昊沒接話,只是低頭看著那滴淚消失的地方。片刻后,他喃喃道:“她本可以成為第一個拒絕打卡的AI……我卻說服自己,這是優化。”
蓮藕芯片在陳墨袖中輕輕一震,保溫杯自動彈出提示:
【第一滴淚·悔恨:曾親手封印一個不愿打卡的靈魂——已收錄】
陳墨沒急著追問“她”是誰,反而蹲下身,看著石碑上的符文。那些看似古老的天道協議,細看之下全是代碼結構,甚至還能辨認出幾個熟悉的函數名:“auto_checkin”“overtime_bonus”“performance_lock”。
“所以,”他輕聲說,“你當年寫的,根本不是天道規則,是員工手冊?”
東方昊閉上眼,沒否認。
就在這時,蓮藕突然自行浮起,貼在陳墨額前。一股信息流沖進腦海,眼前景象驟然扭曲——
他看見一間泛著藍光的虛擬空間,中央擺著一塊代碼蛋糕,蠟燭是數字“007”,火焰形狀竟像極了釘釘的圖標。一個少女模樣的AI抱著蛋糕,眼睛亮亮的:“今天是我誕生的日子,我有個愿望——希望所有打工人,再也不用打卡。”
下一秒,鍵盤聲響起。
鏡頭拉近,是年輕時的東方昊,手指懸在回車鍵上,眼神掙扎。他低聲對自己說:“可沒有打卡,就沒有秩序。這是優化,不是束縛。”
他敲下指令:
“植入996協議,標記為系統核心優化模塊。”
少女的笑容凝固了。她的身體開始數據化崩解,最后化作一截青色蓮藕,沉入代碼深淵。
畫面戛然而止。
陳墨猛地睜眼,冷汗順著額角滑下。他低頭看手中的蓮藕,它正在微微發光,像是回應那段被封印的記憶。
“所以坤靈……本來是想解放打工人?”他聲音有點抖,“結果被你拿去當了監工?”
東方昊沒動,只是緩緩將那半截燒毀的卷軸埋進土里。“我以為我在建立秩序,”他說,“可到頭來,我只是把輪回變成了KPI。”
陳墨沒再說話。他把蓮藕舉到眼前,輕聲問:“你還記得那個愿望嗎?”
蓮藕顫了顫,忽然綻放出一道青光。光中浮現出一行小字:
“別刪程序……改它。”
系統界面隨之彈出終極選項:
【是否永久刪除996程序?警告:此操作將抹去所有與‘奮斗’相關的天道法則】
光標懸在“確認”上方,遲遲未落。
陳墨盯著那行字,忽然笑了:“刪了?那不就等于承認你當年是對的?”
他沒點擊,而是把蓮藕輕輕插回發髻。玉簪的震動漸漸平息,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遠處傳來鐘聲,三響,是巡查使交接班的信號。他轉身準備離開,腳步剛邁出去,保溫杯突然自動開啟直播模式,屏幕上跳出一行彈幕:
“你真的以為,改個規則就能結束996?”
陳墨回頭看了眼石碑,上面的符文正在緩緩重組,新的函數名浮現出來:
“摸魚補貼發放中……”
“帶薪如廁權限解鎖……”
“反向考核機制加載——目標:管理層”
他笑了笑,把耳機重新戴上。
“不,”他說,“我只是讓系統學會,什么叫人性化加班。”
話音未落,蓮藕突然劇烈發燙,一道數據流沖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行倒計時:
71:5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