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行歌 第五章 鬼脫殼

“你說什么！增援？”炎厲問出這句話幾乎是用吼的。

“不用喊那么大聲，你沒聾，我也沒聾?！毖讌柮媲暗氖莞吣凶硬荒蜔┑靥土颂投洹?/p>

“石昆，你少跟我來這套！你打的什么主意，當(dāng)老子不清楚嗎？”炎厲咬牙切齒道。

“你用不著在這里跟我鬼叫，這是城主的意思。”石昆根本就不買他的帳?！拔曳顒衲氵€是把線索交出來，這樣大家都好辦事?！?/p>

“放屁！”炎厲一腳踹翻了街邊的一處攤位，眼睛圓瞪著，幾乎要噴出火苗。“想從老子手里搶功勞，你做夢！”

散落的瓜果四處滾動，最后無奈地混入滿街的泥濘之中。

幾個時辰前這里還是一條車水馬龍的坊市街，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淪為了一片狼藉。

“從你手里搶功勞？”石昆冷眼地望著滾落到腳邊的瓜果?！把讌?，以往城中大小事務(wù)，也沒見你這么積極啊？”

笑話，流云城里，誰不清楚這個炎厲是什么貨色，城中這些年貪污受賄，強取豪奪之事一樣沒少干，仗著掌管城門人員出入，更是大撈油水，之所以能囂張跋扈到現(xiàn)在，只是因為有個坐在城主位子上的表哥罷了。

城關(guān)被破，這可是與叛國通敵等同的重罪！上方若是追責(zé)下來，炎厲看守不力，必定難辭其咎，難怪他這么害怕自己來分一杯羹，這家伙是想攬下整樁功勞，好將功補過吧？

可惜......太天真了。

“唉，難得的輪休日......”石昆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居然放著好好的回籠覺不睡，特地跑來跟你搶這蒼蠅屎一樣的功勞？”

緩緩抬頭，石昆一雙眼睛殺氣四溢！

“炎厲，瞎了你的狗眼！”

炎厲臉色一白，一陣刺骨的寒意從雙腳蔓延至全身，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像是隔著幾厘米凝視染血的刀鋒！

尋常人可不會有這種鋒銳至極的殺意，這股殺意，屬于南疆戰(zhàn)場！

共事這么多年，他終于想起，這個其貌不揚的家伙，可是南疆戰(zhàn)場換防下來的千夫長！

“睜大你的狗眼珠子看清楚，現(xiàn)在的事態(tài)，已經(jīng)不是你和我能夠左右的了?！笔ゴ笫忠粨]，隨行的士兵立刻用力吹響了隨身的號角！

嗚——

低沉雄渾的號角聲響徹云霄，整座城市也在此刻躁動起來！

腳步聲！呼喝聲！鎧甲交擊聲！刀劍出鞘聲！

一隊又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街頭巷尾涌出，集結(jié)！像是無數(shù)支流一般，很快就匯聚成了一條洶涌的鋼鐵洪流！

沖刷著長街構(gòu)筑的河床，翻涌著刀劍交織的波浪，鋼鐵洪流一路奔騰，最終在石昆身后停息下來。

“這是......”炎厲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的臉色像紙一樣白，不知是因為消退的血色還是反射的刀光。

他當(dāng)然認(rèn)得這些士兵，認(rèn)得他們臉上如出一轍的冰冷肅殺！

集流云舉城之力，全部南疆戰(zhàn)場的換防士兵，已經(jīng)傾巢而出！

“這......也是......城主的意思？”

“不，是更上層?！笔ド斐鲆桓种?，指了指天空。

“現(xiàn)在，鬼頭刀下面懸著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的腦袋，每耽擱一刻都會有人人頭落地，你還要繼續(xù)浪費時間嗎？”石昆緩緩地走到炎厲面前，逼近的陰影將炎厲徹底籠罩。

在刀光劍影的映射下，這個有些瘦削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陰森。

“告訴我，那小子到底去哪了？”

“陳老，這樣不太合適吧?！睏钅谝巫由弦荒樋嘈?。

這里是他的辦公室，偶爾也充當(dāng)臨時的會客室，位于聚寶閣的第三層，占地頗為寬敞，布置以白色為主，四壁都懸掛著字畫，幾盆綠意盈然的植物恰到好處的點綴其中。在聚寶閣這等征金斂銀之地，此處顯得尤為清雅別致。

“哼，有什么不合適的?！睂挻蟮霓k公桌旁，老者一身青衫小帽，標(biāo)準(zhǔn)的仆從打扮，老臉板得異常嚴(yán)肅。

“你把這小子說得這般神乎其神，老頭子我當(dāng)然要見識見識。”似乎是覺得自己頭頂?shù)拿弊佑行┩崃?，陳老伸出手仔?xì)地扶了扶。“再說了，有我在這，量那小子也不敢亂來?！?/p>

楊默有些無語，這老頭子，說得這么大義凜然，還不是因為一介閣老被人說成了攔路小鬼，內(nèi)心耿耿于懷，想要親自找回場子罷了。

“大主管，你看看，老頭子我這扮相，不會露出什么馬腳吧？”似乎是覺得自己整理妥當(dāng)了，陳老向楊默征求意見。

“陳老，您腰桿挺得這么直?！睏钅扌Σ坏谩！拔矣X得你還是別演仆從了，把我這大主管的椅子讓給您坐比較合適?！?/p>

“切，就不愿意跟你這種人精說話，損起人來都拐彎抹角的?！崩险呶⑽⒐?，擺出一個恭敬的樣子?！霸趺礃樱@下就可以了吧？”

“嗯，這樣還好。”楊默點點頭，雖然看著還是有點別扭，不過還算是差強人意。

“好了，陳老，閑聊到此為止，時間差不多了?！睏钅掌鹫凵仍谡菩那昧饲?，陳老面色一緊，連忙退回到辦公桌旁，繼續(xù)努力保持剛才的那副“扮相”。

楊默話音剛落，外面頓時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主管大人，客人已經(jīng)帶到了?！币幻泶┙鹕炫鄣纳倥哌M(jìn)來，對著楊默微微一禮。

“帶他進(jìn)來吧?！睏钅c頭。

“客人，這邊請。”在少女引領(lǐng)下踏步而入的齊浩穿著一身無袖黑色勁裝，兩條袒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勻稱，修長如獵豹，一頭黑色的半長發(fā)隨意綁在腦后，臉龐雖說不是俊美如妖，但是五官端正英挺，屬于那種特別耐看的類型。

楊默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連他也無法將眼前的少年和之前那個不修邊幅的邋遢鬼聯(lián)系在一起。

“我說，真的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少年的完美形象維持了不到半晌就徹底垮塌，又變回了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兩條刀鋒一般銳利的眉毛也有氣無力地耷拉下來。

如此英氣利落的眉毛生在這樣一個憊懶貨身上，簡直是糟蹋了。

“對于我們的貴客，聚寶閣當(dāng)然會提供最貼心周到的服務(wù)?！睏钅鹕硇Φ??！案念^換面的感覺如何？”

“還好吧......”齊浩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一只手在腋下來回摸索著。

在他看來，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獸皮衣舒服一點。從來沒穿過這種束身的衣服，磨得他咯吱窩不太舒服。

兩人身后，穿著金色旗袍的少女偷偷翻了個嬌俏的白眼。

為了把這個臟鬼拾掇得這般利落，梳洗室里那十幾個中年仆婦幾乎累吐了血，十幾柄大板刷完全是抱著給死豬褪毛的心，伸進(jìn)浴桶里一通猛涮，換出去的水要不是味道太刺鼻，都能當(dāng)墨汁用。

還有那一腦袋亂糟糟的頭發(fā)，也著實讓她們廢了一番功夫，為了將其徹底制服，足足有十幾把上好的檀木梳崩了齒，連理發(fā)的剪刀都差點卷刃。

現(xiàn)在的梳洗室里，中年仆婦們已經(jīng)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片，兩個似曾相識的的黃衣大漢正在欲哭無淚地清理著散落在地的大團(tuán)毛發(fā)，那些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滲人，仿佛散發(fā)著肉眼可見的漆黑怨氣，說不定隨時都會從中鉆出什么陰慘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