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尸群像被攪動的黑潮,翻涌著撲向血河教修士。最前面的修士剛揮刀劈斷一具怨尸的脖頸,后腰就被另一具怨尸的指甲勾得稀爛,黑紅道袍瞬間被血浸透,碎布片混著血珠飛起來。慘叫聲此起彼伏,很快被“咔嚓”的骨裂聲吞沒。陸沉舟靠在石門后,指尖摳進冰冷的石縫,心臟沉得像墜了塊鉛——天道宗那幾個青灰道袍的身影還縮在骸骨道拐角,執(zhí)事手里的搜魂玉亮得刺眼,光紋在玉牌上流轉,顯然正鎖定著活人的氣息。
“陸家的小崽子!快放我出去!”
腳邊的矮胖修士還在掙,繩子勒得脖頸通紅,喉結滾了滾,“護陵陣引來了怨尸,也引了天道宗的狗東西!等他們收拾完血河教,第一個就會殺你滅口!你想和我一起喂怨尸?”
陸沉舟瞥他一眼,沒接話。目光掠過混沌殿的石門,剛才那道紅光又暗了些,門縫里的金光卻更亮了,像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輕輕搏動。他摸了摸懷里的紫檀木盒,三枚爆魔符的邊角硌著掌心,袖管里的匕首泛著冷光,刀柄上的“陸”字沾了點碎骨渣。
“執(zhí)事,搜魂玉的光一直在晃。”拐角處傳來天道宗弟子的聲音,語氣里帶著點按捺不住的急,“剛才那陣魔氣波動(指陸沉舟清除噬靈蠱時的氣息),會不會是血河教在祭幡?”
“多半是。”執(zhí)事的聲音裹著冷笑,“血河教的雜碎慣用引魂幡聚魔氣,能讓搜魂玉異動,說不定是在護什么要緊東西。等著,讓怨尸先耗他們的力氣。”
陸沉舟的手心攥得發(fā)白。這些人果然是沖著“要緊東西”來的。他低頭看了眼被綁在主柱上的修士,對方眼里的恐懼快溢出來了,嘴唇哆嗦著:“是……是引魂幡!他們肯定以為我們用幡護著碎片……”
陸沉舟心里一動。原來如此。他突然彎腰,撿起地上那面沾著血的引魂幡。幡上的血色骷髏被怨尸的血浸得發(fā)亮,邊角的流蘇還在晃,像條吐信的蛇。他走到石門前,手指剛碰到門閂,就聽見矮胖修士急道:“你要干什么?!”
“送你個活路。”陸沉舟的聲音很輕,指尖猛地拉開門閂,石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血河教的人在這里!引魂幡還在動!”
他對著外面喊,同時將引魂幡狠狠擲了出去。幡旗在空中劃出道血線,“啪”地落在三具血河教修士的尸體旁,幡面的骷髏頭被風吹得微微晃動,似在聚斂魔氣。
“吼——!”
離得最近的幾具怨尸瞬間被幡上的魔氣勾住,瘋了似的撲過去,指甲在幡面上抓出一道道白痕,腐臭的涎水順著幡角往下滴。
“果然在護東西!”
天道宗執(zhí)事的眼睛亮了,搜魂玉的光直指引魂幡的方向,“血河教的雜碎向來用引魂幡護秘寶!碎片肯定就在附近!進去!”
四個弟子立刻跟著他沖出來,長劍上的靈光劈碎了擋路的怨尸,骨渣子濺得滿地都是,朝著引魂幡的方向猛跑。陸沉舟趁機從石門縫隙溜出去,貓著腰鉆到一具巨骨后面——這具骸骨的胸腔裂了個大洞,正好能藏下他的身子,碎骨的陰影遮住了大半身影,只露雙眼睛在外。
他運轉天魔眼,視線輕易穿透了天道宗修士的衣袍。執(zhí)事的丹田處有團純凈的白氣在流轉,比之前那兩個血河教修士的魔氣凝實十倍不止——是筑基初期的靈氣。而他的后頸,竟也有塊淡淡的青灰色胎記,形狀和被綁的矮胖修士一模一樣,像片蜷縮的葉子。
“執(zhí)事,這幡……”一個弟子沖到引魂幡旁,剛要伸手碰,突然停住了——幡面上除了血污,根本沒有儲物的痕跡。
“蠢貨!”執(zhí)事在后頭低罵,“搜魂玉的反應還在!肯定是被他們藏在附近尸堆里了!快找!”
弟子們立刻分散開,用劍挑開地上的腐尸,翻找著碎骨堆。陸沉舟捏著一枚爆魔符,指尖的魔氣剛注入符紙,符角的骷髏頭就亮了起來。他瞄準離巨骨最近的那個弟子,猛地將符紙扔過去——
“轟!”
黑色魔氣轟然炸開,形成的沖擊波掀得碎石與腐骨亂飛。那弟子慘叫著被掀飛出去,正好撞進撲來的怨尸群里,半聲呼救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十幾只枯黑的手拖進了尸堆,衣袍瞬間被撕成了布條。
“有埋伏!”執(zhí)事怒吼著后退,抬手打出一道靈光。靈光劈在陸沉舟藏身的巨骨上,“砰”的一聲巨響,骨頭上炸出個大洞,碎骨渣子濺了他一臉,帶著股陳舊的土腥氣。
他立刻縮進巨骨縫隙,心臟狂跳得像要蹦出來。天魔眼捕捉到執(zhí)事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劍鞘上刻著三道云紋,是天道宗筑基修士的制式,鞘口還掛著塊小小的玉墜,沾著點血。
“陸家的小崽子!我知道是你!”執(zhí)事的聲音像淬了冰,“剛才清除噬靈蠱的魔氣,瞞不過搜魂玉!出來受死!”
陸沉舟沒動。他緊盯著天道宗剩下的三個弟子,他們正背靠背站著,長劍不停劈砍靠近的怨尸,額頭上的冷汗順著下頜往下滴,砸在地上的碎骨上。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血河教修士的嘶吼:“天道宗的狗!納命來!”
陸沉舟抬頭,看見骸骨道盡頭跑過來三個血河教修士,都帶了傷,其中一個胳膊被怨尸咬掉了半截,斷口處還在淌血,卻仍舉著彎刀,眼里全是血絲。他們顯然是從怨尸堆里沖出來的,刀刃上的血甩得老遠,目標直指天道宗的人。
“找死!”執(zhí)事怒喝一聲,佩劍“嗆啷”出鞘,劍光像匹白練,瞬間劈向最前面的血河教修士。
兩方瞬間撞在一起。劍光與刀影交錯,怨尸的嘶吼和人的慘叫混在一處,骸骨道里亂成了一鍋粥。碎石被劍氣劈得亂飛,腐尸的腸子纏在劍刃上,又被狠狠甩開。
陸沉舟趁機往后退,指尖突然觸到了懷里的“盜”字令牌。令牌不知何時變得滾燙,上面的鳥形紋絡竟在微微發(fā)亮,紋路里像是有流光在轉,像是在感應什么。他想起暗衛(wèi)手札上的話:“盜天機閣,亦敵亦友,唯利是圖……”
“吱呀——”
身后突然傳來石門轉動的聲音。陸沉舟猛地回頭,只見萬魔殿的石門不知何時開了大半——想來是剛才護陵陣的金光波動,震松了門軸。里面的金光順著門縫流出來,在地上鋪成一條光帶,連空氣里的腐臭味都淡了些。而光帶盡頭,那具原本躺在石棺里的暗衛(wèi)骸骨,竟緩緩坐起身!
骸骨的胸腔處,那把刻著“陸”字的匕首正微微顫動,顯然是被護陵陣的金光激活了。它的頭顱微微轉動,空洞的眼窩對著陸沉舟的方向,下頜骨“咔噠”動了動,像是在確認什么。然后它慢慢抬起右手,枯黑的指骨直直指向混沌殿的石門。
陸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這骸骨……是在指引他去混沌殿?
他看向混沌殿的方向。那道石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條縫,比之前更寬了些——許是護陵陣的能量擾動了九鎖陣的機關。里面透出的金光帶著一股奇異的吸力,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拽他,連呼吸都跟著滯了滯。
可殿外的廝殺還沒停。天道宗執(zhí)事已經殺了兩個血河教修士,剩下的一個被他一劍刺穿了喉嚨,血噴得老高;而那三個天道宗弟子里,又有一個被怨尸拖倒在地,長劍“當啷”掉在地上,很快被尸群淹沒。
去還是不去?
陸沉舟咬了咬牙。暗衛(wèi)手札和骸骨都在指引混沌殿,那里一定有重要的東西。他握緊懷里的紫檀木盒,轉身朝著萬魔殿的石門跑去。
剛跑到門口,他突然停住腳。那具暗衛(wèi)骸骨還坐在石棺旁,頭顱微微低著,像是在看自己的胸口。陸沉舟順著它的視線看去——骸骨胸前的傷口處,竟嵌著半塊玉片,顏色和他懷里的玉佩一模一樣,玉片邊緣還沾著點暗紅的血漬!
是母親玉佩的另一半碎片?
陸沉舟的心臟猛地一跳,剛要上前去拿,混沌殿的石門突然“嗡”地一聲,門縫里的金光驟然變亮,一股強韌的吸力陡然拽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拉進去。
而身后,天道宗執(zhí)事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小崽子,哪里跑!搜魂玉的反應就在你身上!”
陸沉舟回頭,看見執(zhí)事的劍已經刺了過來,劍光離他的后背只有三尺遠,寒氣逼得皮膚發(fā)疼。他下意識往前一撲,正好跌進萬魔殿的石門內。
“砰!”
石門在他身后瞬間關上,將劍影和怒吼都擋在了外面,只余下震耳的回聲。
陸沉舟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胸口的玉佩燙得驚人。金光從混沌殿的門縫里涌進來,照得他睜不開眼,卻沒半點灼痛,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感覺。他抬起頭,看見那具暗衛(wèi)骸骨還坐在石棺旁,只是這次,它的頭顱轉向了混沌殿的方向,指骨還保持著指引的姿勢,下頜骨又“咔噠”動了動。
而混沌殿的門縫里,除了金光,還隱約飄來個蒼老的聲音,像是嘆息,又像是低語,混在風聲里,若有若無:
“終于……來了……”
這聲音是誰?是陸玄的殘魂嗎?陸沉舟扶著石棺站起來,剛要走向混沌殿,突然發(fā)現暗衛(wèi)骸骨胸前的玉片,竟在金光里慢慢浮了起來,像被無形的線牽著,朝著混沌殿的方向飛去。
他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那玉片里,似乎裹著一縷極淡的綠光,像團跳動的螢火,仔細看去,竟隱約能看出是個人形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