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議室的時候是戴光輝在前面給陳衛東開的門,會議室里面此時已經坐滿了人。陳衛東進入會議室后掃視了一圈會場,并未和任何人互動。
陳衛東知道,他今天將是眾矢之的,所以沒有必要給任何人面子。紡工局的一二把手坐在主位上,陳衛東按座次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沒有坐下,因為本該屬于他的座位上坐著另外一個人。此人四十多歲,皮膚白皙,眼神陰郁,十分好奇的打量著陳衛東。
夏安民等人都在等待著看陳衛東的好戲。孔華則是出了一腦門的汗,他知道陳衛東的脾氣,真鬧起來不好收場。
楊國慶和楊樹林眼底的笑意快要隱藏不住了。就等著陳衛東暴怒呢,最好是打人,把坐在他位置上的人暴打一頓,那今天就有意思了。
在場的所有紡織集團中層領導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然而接下來發生的場景讓在場的許多人在多年之后仍然津津樂道。
陳衛東看了一眼夏安民,然后微微一笑,轉身就走。戴光輝簡直是這世上最稱職的馬前卒,他早就把會議室的門給陳衛東打開了,陳衛東揚長而去。
夏安民傻了,賈洪亮也傻了。在場之人都議論了起來,孔華也松了一口氣。
“啪”
拍桌子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會議室,會場霎時間就安靜下來,夏安民的氣息有些紊亂,
“陳衛東是什么意思?想挨處分嗎?他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局長?還有沒有上級組織?太過分了,書記員,到了開會時間陳衛東要是不回來就記錄檔案。”
然后十分鐘之后陳衛東依然沒回來,夏安民額頭上的筋一跳一跳的,他吼了一聲孔華,
“孔華,孔書記,你不想說點什么嗎?紡織集團你是一把手還是陳衛東是一把手?請履行你的職責,立刻把陳衛東叫到會場,
哦,還有,小侯啊,你...先找個別的座位,把他那個座位先給他空出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說。”
原來坐在陳衛東座位上那個人叫侯爭,是夏安民找來給陳衛東添堵的。侯爭的臉色沒有變化,今天的局面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陳衛東轉身就走的這個騷操作出乎了他的預料。侯爭是夏安民手中非常好用的一把刀,體系內萬一出現什么難以控制的環節他就會出來掌控局面。
陳衛東被孔華生拉硬拽的回到了會議室,此時又過去了十分鐘。夏安民的臉色鐵青,
“陳衛東,你眼中還有沒有領導?”
陳衛東不慌不忙,微笑著面對夏安民,
“不好意思局長,我剛才來的時候沒看見我的座位,我以為聽錯了通知,不需要我參加此次會議。誤會,全是誤會,我先和各位在場的領導和同志們道歉。”
夏安民把抬起來拍桌子的手強忍著放下了,邊上的賈洪亮仿佛否聽見了夏安民那如打鼓般的心跳聲。夏安民閉著眼睛調整了十幾秒鐘的情緒后開口,
“經局黨委討論后決定,給你們紡織集團黨組增補一位成員,就是這位侯爭同志。他在紡織工業體系里面工作多年,經驗豐富,責任心強。
最近紡織集團效益下滑嚴重,你們這個領導班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啪”
說到這夏安民終于如愿以償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心里別提多暢快了。但是他偷瞄了一眼陳衛東,差點沒把他氣死,陳衛東竟然睡著了。
夏安民還想拍桌子,但是剛才太用力,此時的右手已經有些紅腫。他拿起面前的水杯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陳衛東終于有了反應,夏安民質問,
“陳衛東,你重復一遍我剛才說的話。”
陳衛東打了個哈欠,
“來個什么猴,在山上混的時間長,我們這個領導班子啥也不是。還有啥嘛?”
陳衛東此言一出立刻讓死氣沉沉的會場變成了歡樂的海洋,有些中層干部的眼淚都笑出來了。只有侯爭沒笑,他只是默默的點點頭。
夏安民強壓住火氣,他終于想起了今天是來干嘛的,
“陳衛東,你知不知道祥泰公司財務拒絕了局里詢問本月平均工資的要求?這是要干嘛?要造反嗎?造反的話祥泰還不夠格,
還有,祥泰憑什么給工人開那么高的工資?你們想過后果嗎?這是多么明顯的針對印染廠的職工?你這種里挑外掘的行為破壞了紡織集團的團結,
現在紡織集團的工人們都不干活了,圍在辦公樓的門口,你給個解釋吧。”
陳衛東快要平躺在椅子上了,
“我給什么解釋?我聲明過很多次了,祥泰人家有自己的管理層,法人獨立,賬目獨立,納稅發票名頭也獨立。夏局不分青紅皂白的來質問我?這是不妥吧!”
夏安民穩了穩心神,和這小子斗法首先不能亂了方寸,
“陳衛東,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個敢做敢當的人。你和祥泰公司是咋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在場的所有人也清楚。天底下有句最不講理的話,
不患寡而患不均...”
“別的。”
陳衛東止住了夏安民的話,
“這句話不是不講理,而是放屁。哦,對不起夏局,我沒說您,我說發明這句話的那個人。我請問什么叫不均?誰和誰比不均?
我陳衛東能和車間里的女工一樣開平均工資嗎?你夏局能和收拾衛生掃廁所的開平均工資嗎?境遇不同,干的工作不同,創造的價值不同,賺到的錢也不同。
請問這有什么問題嗎?你們既然認死了祥泰公司是我個人的,我也不和你們硬犟,因為這并不犯法。
把話說回來,你們憑啥讓人家祥泰的工人和集團這邊開平均工資?人家工人做一件衣服賺多少錢?集團這邊做一件衣服賺多少錢?
人家開三百五底薪的時候咋沒人眼紅呢?祥泰沒有人愿意去,只有棉紡廠的老工人愿意去的時候你們咋不眼紅呢?
看見錢了,有了利益了,紅眼病就犯了。各位,柿子挑軟的捏沒毛病,那你也不能可著一個柿子捏,讓人家笑話。”
夏安民的臉色慘白,出現了心肌缺血的癥狀。陳衛東怕把夏安民氣死,決定緩和一下氣氛。雖然他不怕,但是夏安民真要是氣死了,好說不好聽。
陳衛東坐正了身子,
“夏局,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