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維民打完電話之后就一直注視著陳衛東，希望從他臉上看出慌亂，緊張。但是結果讓他失望了，陳衛東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呸”

他吐了一口茶葉沫子，郭維民差點沒氣死。陳衛東喝的茶是鐵觀音，都是大葉茶，哪來的沫子。“呸”不就是“呸”他呢嗎？

郭維民冷笑，等一會看你怎么狂。不多時辦公室的門敲響了，兩名穿著中山裝的紀委工作人員走進來。郭維民趕緊站起來迎接，并給安置了座位。

兩個紀委的工作人員分別是老蔣和小鐘，老蔣進屋就看見大咧咧坐在那里的陳衛東，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你是陳衛東同志吧？我代表組織詢問你幾個問題...”

“有沒有完？”

陳衛東的表情十分不耐煩，

“剛才郭局不是已經問過一次了嗎？就不用在這浪費大家時間了。”

老蔣把臉沉了下來，

“陳衛東同志，請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組織有紀律，辦事有流程。我知道你為國家做出過突出貢獻，

但功是功，過是過，不能混為一談。我希望你在規定的時間內把組織想要了解的問題交代明白。

首先，你作為一個廳級干部，工資收入是有標準的。所有的證據表明，盛榮公司和祥泰公司都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請你說明這兩家公司的啟動資金你從何而來？請直接回答問題，不要拐彎抹角。”

陳衛東目視前方，看都沒看他倆，

“不拐彎抹角太容易了。盛榮公司的前身是盛榮建筑，盛榮建筑的前身是盛榮建材，盛榮建材的前身叫盛榮制磚廠，

這個磚廠是本市的明星企業，為邊遠地區捐建過很多所希望小學。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你們可以去查。盛榮磚廠是我上大學以前和幾個朋友一起搞的。

盛榮公司的發展史你們可以去咨詢他們的總經理郝勝利。至于你們說的祥泰公司的啟動資金，就更明顯了。我自己拿了百分之七十，紡織集團拿了百分之三十。”

這時候另一名紀委工作人員小鐘一拍桌子，

“陳衛東，不要避重就輕，祥泰的百分之七十啟動資金是你一個公務員能拿出來的嗎？老實交代問題。”

陳衛東斜眼看著小鐘，小鐘也看著他。小鐘的心里其實有點發怵。陳衛東名聲在外，二十五歲的廳級官員，本省數得上的富豪，而且受到過大首長的接見。

陳衛東沒有反唇相譏，對面的人不是代表他們自己，而是代表組織。他繼續講述，

“關于祥泰的啟動資金很簡單，別人給的。”

陳衛東扔出輕飄飄的一句話，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給的？”

老蔣此時冷笑了一聲，

“你咋攤上這么好的事呢？咋沒人給我點錢干買賣呢？”

陳衛東一攤手，

“那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那就可能涉及到投胎的問題了。我爺爺叫陳廉，是南洋陳氏集團的董事長。

他隨隨便便給我個壓歲錢就有一千萬，這些你們去銀行都能查到轉賬記錄。各位領導，我拿我爺爺壓歲錢干買賣不犯法吧？”

老蔣面色不好看，他囑咐小鐘把這個情況詳細的記錄下來，馬上讓人去查南洋陳氏。陳衛東的臉上保持著微笑，

看在郭維民眼中就是嘲笑，

“吹牛逼吧，壓歲錢一千萬，給我爹燒紙都沒這么大的票。”

老蔣繼續他們的問訊，

“陳衛東，這個問題暫且擱置，等待調查結果。那么現在你說明一下祥泰的債務問題吧，為什么如此盈利的服裝公司會欠債達到千萬以上？

這其中是不是你有意為之？”

“我有意為之?”

陳衛東反問，

“我很閑嗎？你們就知道下來調查我，調查過紡織集團嗎？你問問紡織集團賣給祥泰的布料是多少錢一尺？電費多少錢一度？水費多少錢一噸？

而且祥泰用到的很多都是高檔面料，連帶著羽絨半成品，這些都需要在外面采購。而進廠的貨車收多少建設費你們了解過嗎？

盡管如此我們也沒偷奸耍滑，而是老老實實的按價格購買。再看看你們所說的債務，的確有一千多萬。但是這一千多萬由哪些部分組成的你們了解過嗎？

你們沒了解，可以說你們不用了解，只不過想要給我安個罪名而已，我不服！”

此時老蔣和小鐘對視了一眼，老蔣把目光投向了郭維民，

“郭局長，你說明一下祥泰公司的債務由哪些部分組成？”

“啊...，這個嘛...，可能...是”

陳衛東的鄙視溢于言表。他就不理解，華國有水平的領導干部比比皆是，他碰見的為啥都是像郭維民這樣的庸才？

其實陳衛東自己不知道，是他制造的局面讓紡織集團喪失了自理能力。而突出的政績又麻痹了這位郭大局長。

而諸多問題積聚在一起爆發的時候，讓郭維民有點不知所措。陳衛東不想繼續看郭維民的笑話了，沒有意思，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各位，我來說一下祥泰的債務組成部分。很簡單，細碎的我不想講。最大的兩部分就是外采的原材料欠款和分銷商的預付款。

情況就擺在這，祥泰的賬面上根本沒有流動資金。想要維持生產和宣傳，那就只能借錢過日子。原本這樣也就罷了，啥日子不是過呢？

可是最近幾個月，你們可以去查查帳，紡織集團那邊的原材料進價越來越貴。因為品牌效應的原因，祥泰的產品溢價空間非常大，

所以盡管我們的進貨的布料比市面上貴三十倍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紡織集團這幾個月把布料的進價上漲了一倍。

而祥泰自采的原材料入廠建設費漲了兩倍，開始祥泰還撐著，只能多收分銷商的預定款過日子。但是上個月實在撐不住了，

如果不申請破產的話，祥泰上個月的虧損將達到六十萬以上。各位，你們自己想想，這要是你們自己的買賣你們還能干嘛？”

老蔣聽完這些一皺眉，他剛想說話，郭維民先坐不住了，一拍桌子，

“陳衛東，這個問題不是第一天了，你為什么不上報？”

陳衛東已經懶得蔑視這位郭大局長了，也不打算再給他留任何面子，

“我請問，郭局，你是誰？你是干嘛的？我是誰？我是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