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她對溫馨記得很清楚。
溫馨很善良。
她還記得,她媽媽走后的第二年,她和周京棋一起去參加活動,林微她們嘲笑她沒有媽媽。
那時候,是溫馨過來幫她解圍的,她把林微她們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還很耐心的安慰她,開導(dǎo)了她一番。
后來,每次碰到溫馨,她對她都挺好,還送過她很多有意義的課外書。
她和溫蕎,性格很不同。
只不過,聽說她身體從小就不好。
許言轉(zhuǎn)臉看過來的眼神,周京延淺笑了一下,接著說:“溫馨救過我。”
周京延說到這里,許言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了。
一陣涼風(fēng)吹過,發(fā)絲被吹動,許言的衣服也被吹動了。
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周京延,提起往事,他眼里多了幾分傷感。
沉默了一會,周京延又不緊不慢接著說:“高考結(jié)束那會,大家組織游玩,我和溫馨下山去買東西的時候,車在半山腰撞上護(hù)欄翻了,副駕車門被摔開,溫馨被摔了出去。”
“我被壓住出不去,溫馨跑了兩個多小時下山去找人救我的,她的身體情況,你多多少少應(yīng)該知道,這對她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車子剛被抬起來,我剛出來,車輛就自燃了。”
“當(dāng)時,這件事情是全封鎖的,京棋也不知道這件事。”
話到這里,周京延接著說:“后來,溫馨走了,所以介于這個人情,這些年我對溫家就有所照顧,也許是因為這些照顧讓溫蕎有些誤會,我會跟她說清楚,她不會成為我們的麻煩。”
關(guān)于溫馨的病,周京延沒有過多去講,他更是把他和溫馨展開過的戀情掩蓋了。
他想維持和許言的婚姻,這件事情不適合告訴她。
而且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也沒必要讓她知道。
看似心平氣靜和許言講著這段故事,但周京延內(nèi)心還是有所波動,還是想起了溫馨吃力跑著去求救的背影,想起他被救出來的時候,溫馨也被送去醫(yī)院了。
那一次的勞累,讓她病情惡化的很嚴(yán)重。
至于他們倆確認(rèn)關(guān)系,那是上大學(xué)時候的事情,
雖然心情有所波動,但周京延轉(zhuǎn)臉看向許言的時候,臉上依然掛著笑,他說:“所以,我跟溫蕎沒那回事。”
聽著周京延的故事,許言也挺感慨的,沒想到溫馨還救過周京延。
他們那次出去,她是聽說發(fā)生了事情,但具體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周京棋也不知道。
一動不動看著周京延,他的說法,是能解釋他對溫家的照顧。
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其實是溫蕎故意做給她看的。
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
但是,她和周京延婚姻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他們自己。
和周京延一樣倚靠在車輛引擎蓋上,許言盯著周京延看了一會,而后淡聲道:“能理解,能理解你對溫家的關(guān)照。”
畢竟,她對周京延也有那樣的感激。
即便是覺得兩人不合適,即便是想和她離婚,但她仍然感激他當(dāng)年救過她。
話到這里,許言又一笑道:“可是周京延,溫馨救過你并不能抹殺你在我們婚姻里的所作所為。而且你對我的態(tài)度,和溫家沒有直接關(guān)系,和溫馨救過你也沒有直接關(guān)系。”
不等周京延開口說話,許言又平靜的說道:“你不能因為你對我的誤解,就讓我承受三年的冷暴力和不堪。”
“而且周京延,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你那樣認(rèn)為我,那樣誤會我,其實我心里挺在意的。”
她以為去京州集團(tuán)是夫妻同心,她以為她竭盡全力的付出,她就能看到他的努力。
事實上,人和人的想法始終是不相同的,你所做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卻是另外一番用意。
這就是所謂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吧。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她的一片熱忱在大家眼里是心機(jī),是算計,她當(dāng)初說什么都不會進(jìn)京州集團(tuán)的。
有時候,很多犧牲是很沒有必要的。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是硬道理。
許言提起他們?nèi)甑幕橐觯芫┭涌粗恍Φ卣f:“這道彎給你繞不過去了是吧。”
又說道:“如果實在不想住御臨灣,那我們換套房子住,或者你想住這邊的話,我過來陪你住。”
周京延的話,許言扭著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她收回眼神,神情淡淡看向了前面的路。
周圍偶爾有一兩人經(jīng)過,看他倆靠在豪車上談話,沒忍住多看了兩眼,以為兩人是在拍電視。
手里握著礦泉水瓶,她借著力的撐在車上。
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若有所思想了好一會,許言這才再次看向周京延,淡聲開口:“周京延,這三年,我其實過得很不好。”
說到這里,許言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她坦誠的說:“我太在意你,太容易被你牽動情緒,我和你之間,我過于卑微,我也管不住你,也不想把這三年再經(jīng)歷一遍。”
周京延今天對她開誠布公,許言也把自己徹底坦白了。
如果他們能這樣彼此理解,彼此放手,那就是最好的。
其實,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周京延不喜歡她,他不離婚是因為他們熟悉,因為多多少少有其他感情。
是因為她合適當(dāng)妻子。
不是不給他機(jī)會,是要救救自己了。
一年半前,醫(yī)生就建議她更換工作環(huán)境,建議她結(jié)束這段婚姻,建議她開始新的生活。
但她一直舍不得,一直在給周京延機(jī)會,一直在嘗試挽回。
然而,那次聽到他和林微他們開玩笑,聽到他和秦湛那些話,她找不到理由再堅持下去了。
許言的坦白,周京延看著她沒說話了。
夜色灰暗,微風(fēng)吹動她的頭發(fā),許言明明近在咫尺,周京延卻忽然覺得她很遠(yuǎn)。
這會兒,許言沒有了平時的客氣,也沒有平時的距離感,有的全然是釋懷。
她把自己毫不遮掩的表達(dá)了出來。
她說她卑微,她說這三年,她過得很不好。
然而,他卻把她的卑微當(dāng)成了另有所圖。
周京延望著她遲遲沒有說話,許言抬手把吹亂的頭發(fā)撩到耳后,繼而看著他,淺笑的大方說:“我承認(rèn),那天晚上沒有經(jīng)住你的誘惑,有點被弄迷糊了。”
“但是周京延,那不是感情,不是婚姻,如果那天晚上我讓你有所誤會,我跟你道歉。”
聽了周京延剛才的那番坦白,忽然就釋懷了。
對過往的種種,一時之間,她都放下了。
卑微也好,冷漠也好,周京延的好,周京延的不好,那些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
她都坦然接受。
所有的美好,不美好,都會成為回憶。
轉(zhuǎn)臉看著許言,周京延忽然覺得許言成熟了很多,覺得她比從前大氣了很多,也更加穩(wěn)重了。
她和以前,好像又有些不一樣了。
看著許言,看她依然堅持離婚,一時半會,周京延有些接不住招。
眼前的許言,格外的獨(dú)立,強(qiáng)大。
周京延仍然沒有說話,許言則是淡淡接著開口,她說:“認(rèn)識這么多年,你又救過我,而且兩家老爺子還那么要好,所以一直以來我也很克制,想著大家體面一點。”
說到這里,許言收回看著前面的眼神,而后看向周京延,鎮(zhèn)定道:“周京延,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當(dāng)回朋友吧。”
許言話落,周京延不禁笑了一下。
像以前那樣當(dāng)朋友?
她現(xiàn)在都會忽悠人了。
如果真離了,恐怕非重大場合,他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笑過之后,周京延調(diào)侃道:“去星辰學(xué)的不錯,都會套路人了。”
周京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許言深吸一口氣,繼而輕輕長吐一口氣,然后站直身子,看向周京延溫聲說:“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修改演講報告,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又補(bǔ)充:“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今晚說的話,回去把字簽了,希望我們能順利去辦手續(xù)。”
聽著許言的話,周京延也站直了身子。
從兜里拿出右手,他有些用力揉了一下許言的頭發(fā),沒有說什么。
許言則是抬頭看著他,提醒道:“周京延,你要學(xué)會保持距離,要有邊界感了,要為下一段婚姻打好基礎(chǔ),別再出現(xiàn)第二個許言。”
說著這些話,許言已經(jīng)把自己置身事外,已經(jīng)是局外人。
許言好意的提醒,周京延一笑說:“這手續(xù)還沒辦呢。”
然而,右手剛剛揣回兜里,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的說:“出差給你帶了個禮物,你帶回去家去吧。”
說著,他轉(zhuǎn)身打開車門,便拿出一只精致的禮盒遞給許言。
許言見狀,最后還是收下了周京延的禮物,繼而笑著說:“謝謝,只是這是最后一次收你禮物了,下次就不要再送了,推來搡去挺難為情的。”
許言話落,周京延笑了一下。
明顯感到了距離感,明顯也感覺到這次見許言,她成熟了很多。
看著周京延的笑,許言說:“那我先上去了。”
許言說完,拎著周京延送的禮物,她就上樓了。
一直往前走,她沒有回頭。
今天是溫馨的生日,目送許言離開,周京延眼神黯淡了。
盯著樓房看了好一會,周京延這才轉(zhuǎn)過身,而后靠在車身上,繼而從兜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jī),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在許言家樓下待了片刻,他就開著車子去江邊了。
沒一會,秦湛拎著一袋啤酒過來了。
看周京延一身慵懶,兩手臂靠在鐵欄上,秦湛說:“你結(jié)個婚,受折磨的都是我,我都要成你的感情專家了,車庫里那輛新車送給我了。”
淡淡看了秦湛一眼,周京延從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huán),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一陣陣涼風(fēng)迎著波瀾吹過來,吹動著兩人的頭發(fā)和衣服,倒是神清氣爽。
周京延這樣子,秦湛不用多問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開了一罐飲料,他一口喝了半罐,而后手臂搭在鐵欄上,轉(zhuǎn)臉看了周京延一眼說:“要不還是離了吧,我看許許這三年的狀態(tài)確實也不怎么好。”
“也許離了之后,她沒那么防備,你倆以后還有可能。”
周京延喝了一口啤酒,一笑道:“這要真離了,多半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不等秦湛開口說話,周京延又說:“我再想想吧。”
眼下,回想自己那幾年,周京延覺得自己也是有些魔怔了,許言當(dāng)副總,許言工作有模有樣,她卻以為她別有用心。
一旁,秦湛說:“這婚,你離的也不冤枉,早就提醒過你了,你也算是作有所得。”
冷不丁白了秦湛一眼,秦湛立馬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說他不說話了。
……
后來的幾天,周京延沒有聯(lián)系許言。
這天中午,許言在實驗室忙完,回行政辦公樓吃午飯的時候,陸瑾云給她打電話了。
拿起電話接通,許言聲音溫和的喊了一聲:“媽。”
電話那頭,陸瑾云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言言,吃午飯了嗎?”
許言:“正在吃的,媽。”
這時,陸瑾云則是直奔主題說:“言言,奶奶這個周六生日,今年還是往年一樣不辦酒宴,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京律也會從部隊回來,到時候你也回來吃個團(tuán)圓飯,京延過去接你。”
左手拿著手機(jī),右手拿著筷子,許言說:“媽,我這段時間事情挺多的,下周還要去學(xué)校給學(xué)生做個演講,可能沒有時間過去。”
聽著許言的話,陸瑾云也不好強(qiáng)求,只好說道:“那你等周六再看,吃飯的時候應(yīng)該還是有的。”
許言:“那我周六再看看。”
隨后,陸瑾云又關(guān)心了一下許言生活上的事情,又聊了一會,就把電話掛斷了。
等到了周六上午,許言在辦公室推演數(shù)據(jù)的時候,她放在鼠標(biāo)旁邊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拿起手機(jī),許言沒看號碼,直接就接通了:“喂,你好。”
她的聲音剛落下,周京延的聲音從那邊淡淡傳了過來,他說:“這是給我號碼都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