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詭匠 第373章 等一百年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腦袋就好像是被重錘給狠狠的砸了一下似的，整個身體更是不自覺的輕輕顫抖起來。

五年，已經(jīng)整整五年，我再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來自那個看見我就滿臉帶笑，問我有沒有吃飯的老人；那個不管酷暑嚴寒，都會拿著一把蒲扇輕輕搖晃的老人；那個寧愿把自己憋死，也要為子孫謀劃后路的老人……

我死死的捏著拳頭，指甲都快要陷進手掌里了仍未自知，還在死死的捏著，似乎是想要用這痛覺來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和清醒。

但可惜的是，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哪怕是指甲已經(jīng)刺破皮膚，我仍是連一丁點的疼痛感都沒有感覺到。我這才意識到，我應該已經(jīng)死了，否則的話，我怎么可能感覺不到疼痛，又怎么可能會聽見那個不應該出現(xiàn)的聲音？

我知道，應該是他來接他最疼愛的孫兒了。只可惜的是，他費盡心機，甲子布局，為的就是讓他的孫兒長生不死，結果我卻讓他失望了。也不知道他看見我如今這般模樣，會不會失望透頂。

但我真的盡力了，這幾年來，我已經(jīng)很努力的在活著了，但對手實在是太過狡猾，如果我不跳井，不僅救不回凌絳，還可能讓彭瑊實現(xiàn)他的復活永生，這種事，我怎么可能允許它發(fā)生？

唉，罵就罵吧，我下定決心般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明明在地下暗河里，按理來說我不可能呼吸，但我還是做出了深吸一口氣的動作，并且感覺吸進去了一口氣，這讓我覺得很是不可思議。不過我并沒有多糾結，而是緩緩轉過頭，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但就在轉身的瞬間，我發(fā)現(xiàn)周圍的場景在隨著我的轉身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眼前先是出現(xiàn)了半高不矮的圍墻，朝著兩邊合攏而去，等我轉完身后，就把我所處的位置給圍成了一個小院子。

在這院子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xiàn)兩棟農村常見的那種木房子，正前方的是兩個房間夾著一間堂屋，左側的是廚房。布局和我家一模一樣，甚至連堂屋門檻上有斧頭劈過的痕跡都完全一致。

說實話，如果不是腳下的大地還是刻著我名字的棺蓋，我肯定會以為我又回到了王家村老家。

而最叫人震驚的是，在屋檐下，我看見了那位坐在椅子上，背靠著椅背，緩緩扇動著手里的蒲扇，帶著一臉慈祥和藹的微笑，笑瞇瞇看著我的老人。

在他死后，我也先后見過他好幾次，有尸體，也有夢境，但不管是哪一次，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形象，都是張大著嘴巴的模樣，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慈祥和藹的樣子。

我知道這很可能是我的幻覺，也知道這可能只是我一直想要看到我爺爺正常模樣的一絲執(zhí)念在作祟，所以在我死后，這份執(zhí)念幻化出這樣的場景，好叫我了卻心結，安心上路。

但即便我知道這是幻覺，可我在看我爺爺那布滿皺紋的慈祥笑臉后，我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我試著張了張嘴，結果卻沒能喊出那句話，只能像是一具無魂尸體般，踉踉蹌蹌的朝著老人走去。

一直走到老人面前，我才蹲下，伸手抱住老人的膝蓋，艱難的從嘴里擠出一聲‘爺爺’后，便把頭埋在雙壁之間，嚎啕大哭。

五年來，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從我爺爺毫無征兆的去世開始的。

借用短視頻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句臺詞，五年，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的嗎？

我自己都已經(jīng)回想不起來我這五年到底是怎么過的，只知道每一個晝夜，我都在的無盡的自責的和煎熬中度過，生活變成了生存不說，主要是心里的那種苦悶無處排解，把日子過的生不如死。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是五年前，我爺爺沒有去世，那我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

我不會遇見張哈子，也不會遇見凌絳，沒有陳先生，也沒有張牧劉桑祎等等這些人；我不會知道歸墟魚，也不會知曉廿四陰鞋亂天命。更重要的是，張哈子不會變瞎，凌絳也不會因我而死……

所有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會有一個美好結局。

當然了，我并不責怪我爺爺當初做的選擇，畢竟他身為守夢人，他不得不那么做。我只是在自責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自責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朋友，才會讓張哈子和凌絳承受本不該他們承受的惡果。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爺爺能改變九字命局，讓我成為那位去封死彭瑊青銅血棺的人，讓我代替張哈子變成瞎子。希望他能把所有的惡果都放在我身上，讓我一個人來獨自承受這一切。

但我知道，這都不過只是我的幻想，我所期望的這些，都只是假設，都不會實現(xiàn)！

所以當我再看見我那正常面容的爺爺時，我心里的委屈、苦悶、內疚、自責……全都一股腦鉆出來，化作一聲聲痛苦，趴在我爺爺腿上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知道我爺爺和以前一樣，一邊伸手輕輕撫摸著我腦袋，一邊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我講，狗雜種，莫哭莫哭，爺爺跟你做主。

一般說完這句話之后，他都會接上一句----哪個砍腦殼死滴，惹到我屋孫兒咯，打死你個背萬年時滴！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

我知道，那是因為我爺爺這次知道是誰欺負了我。而且很可能，他并沒有辦法替我出頭。否則以他護犢子的性格，肯定會罵上一句，好讓我安心。

我哭了好一陣，等我徹底止住哭聲之后，我以為見完我爺爺后，我的執(zhí)念已散，我爺爺肯定會消失不見，卻沒想到四周的場景并沒有任何變化，我爺爺還是坐在椅子上，一臉慈祥的看著我笑。

我揉了揉眼睛，擦干眼淚，問他，講，爺爺，你為什么還在這里？----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我爺爺搖了搖頭，笑到起講，你這是講么子憨話，哪有當爺爺?shù)卧敢饨幼约簩O子走滴？我是一直到這里等你，原本以為一百年都等不到滴，沒想到才五年，你就來咯。

我有些不解，問他，你在這里等我干什么？而且還做好了等一百年的準備？

他講，等你來，好把屬于你滴東西還給你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