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
這兩個字像是兩枚淬了寒毒的冰針,扎進(jìn)喧鬧的坊市,瞬間抽走了所有的聲音和溫度。
空氣凝固了。
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周圍的魔宮弟子們,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上一秒的錯愕與看熱鬧,但眼神里的光彩卻迅速黯淡下去,被一種茫然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林楓?
誰是林楓?
這個名字對他們而言,陌生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但玄泓那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diào),和他身后琉璃仙宗弟子們毫不掩飾的殺意,又清晰地昭示著,這一切并非玩笑。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匯聚到了那個站在巷口,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青年身上。
陸鼎。
那個攪動了整個魔宮風(fēng)云,讓所有人都又敬又怕的神機(jī)營營主。
他是……琉璃仙宗的叛徒?
短暫的死寂之后,壓抑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不可遏制地蔓延開來。
“什么情況?那老頭在說什么胡話?”
“林楓……難道他說的是陸師兄?”
“不可能,陸師兄怎么會是琉璃仙宗的人?他可是咱們宮主親封的……”
“叛徒當(dāng)誅……他們是來殺人的,”
懷疑,震驚,荒謬。
各種情緒在人群中交織發(fā)酵,形成了一股混亂的氣流。
陸鼎沒有理會周圍的嘈雜。
從玄泓吐出那個名字的瞬間,他就知道,今天這事,無法善了了。
沒有辯解的必要,也沒有解釋的空間。
對方既然敢直接闖入魔宮坊市,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點破他的身份,就意味著他們帶來了不容置疑的證據(jù),和不死不休的決心。
他的身體沒有動,肌肉卻已經(jīng)繃緊到了極致,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豹子。儲物戒指里的AK47冰冷的觸感,傳遞到他的指尖,卻帶不來絲毫的安全感。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枯瘦老者的氣息,如淵似海,遠(yuǎn)不是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對手可以比擬的。
硬拼,只有死路一條。
玄泓的眼神始終漠然地鎖定著他,像是看著一塊砧板上的肉。他緩緩抬起干枯的手掌,靈力開始匯聚,周圍的空氣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
殺機(jī),已然沸騰。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股無法言喻的威壓,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
這股威壓并不暴烈,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與孤高,仿佛凜冬的寒月,瞬間籠罩了整個坊市。
原本喧鬧的人群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發(fā)自靈魂的戰(zhàn)栗,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就連殺意畢露的玄泓,掌中匯聚的靈力也為之一滯,他猛地抬頭,渾濁的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人群自動向兩側(cè)分開,讓出了一條通路。
一道白色的身影,踏著清冷的月華,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她身著一襲簡單的宮裝,未施粉黛,卻絕代風(fēng)華。青絲如瀑,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搖曳。她的出現(xiàn),讓整個嘈雜的坊市都安靜了下來,仿佛她就是這方天地的中心。
鳳傾月,
她來了,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玄泓和陸鼎之間,那張絕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玄泓長老,帶人闖我魔宮坊市,是想與我魔宮開戰(zhàn)嗎?”
她的聲音清冷,不帶一絲煙火氣,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玄泓迎著她的目光,微微躬身,算是行了個禮,但語氣卻依舊強(qiáng)硬,
“鳳宮主,此乃我琉"璃仙宗內(nèi)部事務(wù)。此子,本名林楓,是我宗叛徒,按門規(guī)當(dāng)場誅殺。還望鳳宮主行個方便,不要插手。”
他一句話,便將事情定性為“清理門戶”,試圖將鳳傾月從局中摘出去。
全場所有魔宮弟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都看著鳳傾月,等待著她的決斷。
是維護(hù)自己新收的弟子,與琉璃仙宗徹底撕破臉?
還是……為了宗門大局,放棄這個身份不明的“叛徒”?
鳳傾月的目光,終于從玄泓身上移開,落在了陸鼎的臉上。
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里,情緒復(fù)雜難明。有審視,有探究,也有一閃而過的冰冷。
陸鼎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jī)會。
他沒有去看玄泓那張勝券在握的臉,也沒有理會周圍弟子們那些猜疑、震驚的目光。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都牢牢地鎖在鳳傾月的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他沒有辯解自己的過去,也沒有解釋任何緣由。
他只是看著她,用一種清晰而沉穩(wěn)的聲音,問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卻又直擊核心的問題。
“師尊。”
“你信我,還是信他?”
這個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劍,瞬間刺破了現(xiàn)場所有虛偽的客套和復(fù)雜的局勢,將最尖銳的矛盾,血淋淋地擺在了鳳傾月的面前。
信我,還是信他?
整個坊市,落針可聞。
鳳傾月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陸鼎,那雙能洞悉人心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無人能懂的波瀾。
風(fēng)吹過,揚起她的一縷發(fā)絲,輕輕拂過她冰冷的側(cè)臉。
時間,在她的沉默中,被拉扯得無比漫長。
而這份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