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他的主人,和紅色是極其相配的。
——長谷部一直都這樣認為,并且在這一刻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盡管紅色是顯少會出現在早川皋月的衣柜當中的顏色,因為那太過于張揚和濃烈了,就像是一團在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和早川皋月本人的性格氣質并不相符,所以幾乎不會被選擇。
最多最多,這種顏色只在配飾上使用——但不得不說,作為人偶的那過于白皙的肌膚搭配上這種血一般的艷色,有一種超乎尋常認知的魅力。
現在就正是如此。
壓切長谷部看著那一段牽著自己、另一端在審神者的手腕和手背上纏繞了好幾圈之后又被微微收緊的紅色的繩子。
這分明應該是一個非常具有侮辱性質的動作與行為,但因為施予這一切的人是他所認定的主人,所以不但不會有屈辱感,反而——只會被長谷部當做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唯有最被主人所看重的下屬,身上才能夠得到這樣的標記與徽章。
不然的話,本丸里那些一個兩個都和開屏的孔雀亦或者是努力展示自己的翅膀的花蝴蝶一樣的家伙們,話里總是在有意無意的提及想要審神者在他們的本體上刻下【銘】又是幾個意思呢,難道是有自虐的愛好嗎。
280.
——那分明是在祈求來自主人的獨一無二的看待,是能夠讓他們自此和其他所有分靈乃至于是本靈都區分開來,成為獨屬于一個人的刀劍的事情啊。
281.
我其實一開始是有些不大自在的,但是長谷部看起來對此適應良好——不如說他適應的有些好過頭了,甚至還能夠反過來對我進行一個寬慰和規勸。
我莫名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覺得,雖然那項圈實際上是戴在長谷部的身上的沒有錯,但其實在精神的層面上,它更像是拴在我的脖子上。
282.
在行動組的安排下,我和長谷部現在正站在一家拍賣場的門口。
我的面上扣著一張狐貍的半面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和一點下巴與嘴唇。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很適合活動,收束的魚尾裙將每一次邁出的步伐都局限框定在了一個非常窄小的范圍內,甚至需要將手搭在旁邊的長谷部的手臂上才能夠保持平衡。
不過這種高等的禮服,其本身的材質與面料都是非常嬌氣的——在有需要的時候,我就可以直接從膝蓋的位置將下半部分礙事的裙擺直接撕裂扔掉,就可以原地搖身一變,從名流淑女爆改戰斗狂人。
歌仙在聽到我穿著這樣的衣服做出如此發言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是一副心莫大于死的悲哀——雖然早就已經放棄了對我進行一些“風雅”的矯正,但是當不得不這樣直面的時候,歌仙顯然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完全視而不見。
283.
先敬羅衣后敬人,這一條定律無論是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看起來都是適用的。
除了看著就知道絕對不便宜的禮服之外,我的手上、脖頸上、耳垂上,也全部都佩戴了非常貴重的珠寶,上好的火彩在燈光下閃爍著令人幾乎挪不開眼的光彩。
再加上身邊被以“展示”一般的意味,毫不遮掩的任由所有人都能夠看到的長谷部,只要有些眼力、同時對這異常拍賣會有所了解的人都應該知道這都代表了什么。
因此很快,就有侍應生殷切的來到我們的身邊,恭敬的請我們移步樓上的貴賓室。
我用手中拿著的、從則宗那里順來的扇子遮住了露在面具外面的下半張臉,同時一并遮住了實在沒有忍住的那點略帶譏誚與薄涼的表情。
多有趣啊——
無論是我還是行動組,在此之前都和這個拍賣場沒有過任何的交集,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那么,是什么讓他們對我做出了判斷?
我的目光順著自己手上的繩子,落到了乖乖被我牽著、并且在時之政府提供的藥劑的作用下而暫時獸化,長出了耳朵與尾巴的長谷部。
284.
刀劍,才是這里的通行證。
以傲慢的態度,如同玩物一般去對待刀劍付喪神的我,自然有資格成為這一座拍賣場的座上賓。
285.
在前往了樓上的那所謂的“貴賓區域”之后,我的這一點猜想便成為了現實。
這里雖然是一個一個的小包間,但或許是為了給前來豪擲萬金的貴客們提供更好的服務與交流的空間,所以在前往包間的通道前面,還有一個很大的、如同舞池一樣的會客廳,并不急于回到自己包間內的貴賓們就可以在這里閑談交際一番。
而他們的身邊全部都跟隨著刀劍付喪神。
286.
只不過與我所熟悉的——無論是我自己的刀也好,還是隸屬于時政的刀也好,亦或者是其他審神者的刀也好,這些刀的情況看上去,卻可以說是非常的不妙。
他們當中的有的態度恭順但是雙眼當中卻毫無神采,就像是被抽取了其中的靈魂之后剩下的那一具空洞僵硬的軀殼;有的則像是根本不被馴服的惡犬,盡管是被用種種的手段所暫時制服并且像是這樣帶了出來“展示”,但無論是他們的眼神也好,還是從他們的肢體動作當中所表露出的部分也好,全部都像是下一秒便能夠擇人而噬——只要能夠從這屈辱的囚籠當中掙脫。
甚至都不需要去切身接觸以靈力查看情況了。
只消的這樣看上一眼都已經能夠明白,這些刀劍付喪神的情況絕對算不上妙……甚至完全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我放下手中的扇子,用力的拽了拽手中的牽繩,面上揚起笑容朝著那邊走過去。
287.
我必然……會讓這些家伙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288.
我和長谷部——主要是長谷部的出現——在現場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會客廳內不少人都朝著我們這邊投來了或明或暗的目光。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和出現在這里的其他的刀劍們相比起來,我的長谷部,實在是養的太好了。
不是被剝奪了靈魂的空有其表的外殼,也不是滿懷仇恨時時刻刻都準備反過來對著主人咬上一口的惡犬。
那毫無疑問是鮮活的、充滿了生機尚未腐爛的……甚至是就算處于這樣被束縛著的狀態之中,其身為名刀與神明的高傲都絲毫沒有被磨損,簡直是所有的刀劍付喪神的購買者所夢寐以求的狀態。
忠心耿耿的刀劍,只為了自己而俯首的神明。
對于并非審神者、但手中又已經掌有了足夠多的財富與權柄,對于俗世當中的一切都已經不再看得上眼的這些人來說,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無法拒絕的誘惑。
289.
“這柄刀——是壓切長谷部?”
甚至都無需任何人前來代為介紹和引見,已經有人手中蹲著酒杯,熱切的朝著我迎了過來。
那是一個即便戴著面具也能夠察覺到其身上油膩的氣質的男人,都沒有太過于靠近但是我已經感到了不喜。
在閱讀主人的情緒這方面,長谷部絕對是滿分的。我都還沒有怎么來得及將自己的不喜表露在面上,長谷部就已經一步跨出,擋在那個男人和我之間。
刀劍付喪神寬厚的背影將那一張倒胃口的臉遮掩的嚴嚴實實。
我看著那一條從長谷部的外套下所伸出來的、晃來晃去的尾巴,原本非常糟糕的心情突然就又好起來了一點。
290.
“可以離我的主人遠一點嗎。”分明應該是商量的話語,但是因為說出話語的那個人的強硬態度與不容拒絕的語氣,即便只是在平鋪直敘,居然也硬生生的帶有了一種強烈的命令感。
被攔住的男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為那話語當中所流露出來的危險的氣息。
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區區的付喪神給威脅了,頓時惱羞成怒了起來——尤其是這一振壓切長谷部,不但被套上了項圈、戴上了止咬器,明顯還接受過一些改造,為了能夠更加的討好自己的主人,頭頂聳立的獸耳與身后垂下的尾巴就是證明。
不過是……人類的玩物和匍匐在腳下的狗而已……!
他剛才居然就是被這樣的家伙給威脅和恐嚇了?當真是顏面盡失!
他將目光越過長谷部,看向站在其身后的少女:“你的狗看起來可不怎么乖。”
然而面對這樣的話,那個少女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看起來根本不放在心上。
“是么?我倒是很滿意。”
她從刀劍付喪神的身后繞了出來,輕輕的拍了一下對方的手臂。
“畢竟刀就該有兇性——這樣才是刀吧?我也喜歡馴服這樣的兇獸,別有一番成就感呢。”
“你說是嗎,長谷部。”
于是在場所有人都看到,那方才還兇殘而又暴虐的付喪神在少女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變的溫馴了起來,低垂著眉眼,單膝跪了下來,小心的將少女環抱了起來,讓其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291.
“如您所言,吾主。”
292.
調教的真好啊。——其他的拍賣場的客人心里這樣感嘆。
這鬼地方沒監控吧?沒監控吧!這一幕要是傳出去的話我就不活了!——我在內心發出了有如土撥鼠一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