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歐姆沒去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這樣的龍蝦殼多肉少,人魚們基本不會去抓,也就只有年齡很小的小人魚們會抓著玩。
但李樂游似乎挺喜歡,她簡直像是什么都沒吃過,不管吃什么之前都要先仔仔細細嘗一小口,然后露出驚奇滿意或者嫌棄的神情。
拉歐姆只是來看一眼她有沒有死,發(fā)現(xiàn)沒有問題后就準備走。
“你又要走啊。”
“你還有什么事?”
李樂游心說,年輕的拉歐姆真是個孤僻的人魚,但她不是,她還挺喜歡跟人說話的,尤其是熟悉的人。
現(xiàn)在在這里,連個可以說話的活物都沒有,她就更想讓拉歐姆在這多待一會兒。
“我想跟你說話。”李樂游說。
拉歐姆不理解:“有什么事。”
“沒有事,就是聊天,你平時不和別的人,你的族人聊天嗎?”李樂游好奇。
“沒什么好說的。”拉歐姆看她一眼,往水下鉆去。
竟然這么冷漠,連話都不想多和她說一句,他們兩個在未來真的成為戀人了嗎?就拉歐姆這個冷淡的樣子,怎么談上的。
“等等等等,我有事,有事要說!”李樂游可不想這么快就放跑他,好不容易露一次面,這么快就想走。
拉歐姆被她喊住,又睜著一雙綠里透著藍的眼珠子瞅她。雖然態(tài)度冷淡,但一副沒什么心眼的天真模樣。
“我要問問你,你在海里還見過和我長得很像的人魚嗎?”
“沒有,我只見過你一條這種尾巴的人魚。”拉歐姆誠實地補充了一句,“你是我見過最弱的人魚。”
李樂游不在意,她還覺得自己是人,只是條假魚,肯定和原裝人魚不能比,她又不去參加海洋運動會,要那么厲害干什么。
但她還是假裝生氣說:“你這樣說我,我會生氣的!”
拉歐姆不信,因為她沒有散發(fā)出生氣的味道。
“沒見過長得和我像的人魚,那也沒有遇到過名字和我一樣的人魚咯?”李樂游再次確認。
拉歐姆點頭。
李樂游確認完畢,心說,好哇,現(xiàn)在對我愛搭不理,幾百年后抱著我哭得不能自已。
等著吧,未來等你喜歡我了,我一定重翻舊賬,問問當初是誰剛認識的時候都不想和我多說話,哼哼。
看著眼前這條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年輕人魚,李樂游心里竊喜又得意,還有點期待。
拉歐姆不能很準確地形容出她散發(fā)出的氣味,但和弟弟小時候要對他使壞的感覺很像,都不懷好意。
他不喜歡,因此也不理李樂游了,轉(zhuǎn)身就走。
李樂游跟了上去。
她最近游泳的速度也是大大提升,進步一日千里,已經(jīng)從機械的左右一二一,變成了上下?lián)u擺。
“別走別走,你怎么一言不合又要走,我還想讓你教我人魚語……你看,我不會人魚語,就不能和別的人魚交流,那我只能一直煩你對不對?”
拉歐姆雖然沒有把她甩開,但也不理她了,他長長的頭發(fā)像海藻一樣,在海水里搖曳,那個尾巴分明沒有她搖動得頻繁,游動的速度卻比她更快,有種輕靈優(yōu)雅的美感。
“拉歐姆,你教我一些常用的人魚語,我保證,以后就不喊你了,怎么樣?”
“你不肯教我,就是想讓我喊你吧,之前還讓我不要呼喚你,其實心里就想讓我喊你,我知道。”李樂游故意說。
果然,拉歐姆生氣了,這個年紀,生起氣來也是一點掩飾不住,猛地扭頭瞪她,肩膀都繃起來。
看他這樣,李樂游不僅不收斂,反而覺得更來勁:“我以后早上喊你,中午喊你,晚上也喊你,抓不到魚喊你,被龍蝦鉗住還是喊你!”
拉歐姆跟她說:“你不可以這樣。”
李樂游都要笑出聲了,但她憋了回去,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因此換了個表情,可憐道:“對不起對不起,拉歐姆,你別生氣嘛,我也沒辦法,在這里我只認識你一個,你要是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話說的確實真心,每天在海水里漂來漂去,她的心也像漂泊的小船無法靠岸,只有看到熟悉的人才能放松一點。
拉歐姆松下肩膀,郁悶地甩尾巴。他剛才生氣地都想甩她一尾巴了,可她露出真實的可憐和對他的依賴,拉歐姆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眉毛都要打結(jié)了,究竟答不答應啊。
李樂游看他沉默太久,心里嘀咕著,今天不答應就明天,早晚纏到他答應為止。
拉歐姆答應得比李樂游想的更快更輕易一點,都沒用上她的纏人**。
所以年輕人就是抹不開臉,別人多求一求就不好意思拒絕。
他現(xiàn)在這個性格,和以后好不一樣,肯定是經(jīng)歷了很多很多事,才會變成后來那個樣子。
“好耶!那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學吧。”李樂游游到拉歐姆面前,雙手給他在水里畫了個愛心,表達感謝。
拉歐姆沒看懂,還以為她要突然襲擊,迅速往后退了退。
人魚語對人魚來說,是天生就會的,當他們出生那一刻,就會聽到海洋里各處人魚交流的聲音。
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他們不用教,就會知道要怎么運用自己的聲音。
人魚沒有文字,習慣用聲音中的情緒來表達高興、求助、悲傷等等意思。
李樂游開始學人魚語,才知道,這是一門比起技巧更需要天賦的語言。
一句話六個音以下,都是短句,表達的是很簡單的意思。
李樂游讓拉歐姆教了她覺得最要緊的幾個短句,像是“救命”“岸邊”“方向”“餓了”。
復雜一點的,一句話里超過七個音,就需要用上人魚特殊的發(fā)聲器官來輔助。
“你說的那個發(fā)聲器官,在哪里?怎么用啊?”
拉歐姆伸出手指,在她的脖子到下頜那一塊,輕點了一下。
“這里嗎?怎么發(fā)出聲音,啊!啊!啊啊啊?”
拉歐姆聽她胡亂嘗試,終于明白為什么平時在吵鬧的海洋里沒聽到過她發(fā)出交流的聲音了。
她不會。
呼喚他的那句短句,可能是她唯一會的人魚語,還經(jīng)常說得很不標準。
這很奇怪,但她身上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拉歐姆這種好奇心稀少的人魚都對她充滿了好奇,時常默默思考她的來歷與過去。
李樂游剛好也想起來了這句:“那mo ye ka ha nie laomu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后面那個laomu是你的名字,那前面呢?”
“……”拉歐姆卻不說,一扭頭,“我要回去了。”
干嘛?有這么難以啟齒嗎?
越是這么遮遮掩掩,就越讓人好奇。
但拉歐姆已經(jīng)飛快消失了。李樂游自己琢磨了一陣,決定來做個實驗。
這個短句前面可以不變,把后面那個拉歐姆換成別的名字試試,她也不知道別的人魚叫什么,那就只能換成安拉了。
于是,很快海洋里傳來李樂游疑惑又輕快的短句:“mo ye ka ha nie……anla?”
安拉這個時候在附近的海域里,和族群里幾個小伙伴一起追鯊魚,聽到這個呼喚,他不可思議地停下追逐的動作。
那個流浪人魚怎么回事,之前騷擾拉歐姆,現(xiàn)在改騷擾他了!
“安拉,你有伴侶了嗎,她在叫你?”一個小伙伴問。
另一個趕緊說:“不對,我記得這個聲音,之前這樣叫過拉歐姆!”
“噢!你們兩個選了同一個伴侶嗎?”
安拉氣急敗壞:“當然沒有,那是條奇怪的流浪人魚,她不會說人魚語!只會喊這一句!”
人魚們的生活很枯燥,對于年輕的人魚們來說尤其如此,有不少人魚都聽說了外海附近來了一條流浪人魚,他們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安拉,不管怎么樣,她在喊你,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我也想去看看。”
他們把追得暈頭轉(zhuǎn)向的鯊魚丟到一邊,趕著安拉帶他們?nèi)フ夷菞l流浪人魚。
安拉不想去,但是這里還有三條雌性人魚,是他的姐姐和阿姨。
她們平素在族群里可是非常霸道的,還會搶他的食物,安拉不想被她們一起追打,只好不情不愿地領著五六條好奇心旺盛的人魚去看李樂游。
李樂游也沒想到,這次念起“咒語”,竟然引來了好幾條人魚。
她面對熟人還好,越熟越放得開,但面對陌生人就有點拘束了,她媽媽以前就常罵她是個窩里橫。
“哎呀,你看,她的尾巴是金色的!”
“在閃閃發(fā)亮!”
三條雌性人魚一下子沖到李樂游旁邊,把她團團圍住。
李樂游早就見識過人魚族的美貌,饒是如此,突然被水靈靈的三個大美人魚圍住,還是有點眼暈。
而且,她們可不像小美人魚那樣有貝殼遮著,就這么率性坦然,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這時候李樂游不是那個對拉歐姆口嗨的流氓了,反而很不好意思起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南方人,哪見過這場景。
三條雌性人魚看著她的尾巴,眼睛亮閃閃的,對著她一陣聽不懂的嘰嘰喳喳,美妙得像唱歌一樣。
她們還伸手摸了她的尾巴,李樂游有點招架不住。
她有點明白之前拉歐姆被她抱住尾巴為什么反應那么大了,因為尾巴自己摸起來還好,被別人觸摸了感覺真的很奇怪。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顏色的尾巴,但為什么她的頭發(fā)不是金色的?”
“你真的不會說話嗎?你聽得懂我們在說什么嗎?”
“她好小,像是沒成年的人魚……真可憐,瘦成這樣是沒吃飽嗎?”
“我們帶她一起去狩獵,喂她吃點食物吧?”
李樂游暈暈乎乎的,被兩條比她粗好幾圈的雌性人魚牽著,往海中游去。
她回頭看看遠去的海岸,清醒了點,問:“你們要帶我去哪?”
牽著她的人魚回頭對她笑:“*&&%¥…#@…”
無效的溝通過后,李樂游心想,看她們這么熱情友好的樣子,應該不是壞人魚吧。
她把微弱的擔心拋到腦后,選擇相信漂亮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