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變得無比強烈。
天剛蒙蒙亮,幾乎徹夜未眠的林芊芊悄無聲息地起身,屋外灰白色的光線勉強透過窗紙,照進房間。一家子的神情死寂的陰冷和壓抑。院子里那口被石板死死壓住的井,像一只沉默的怪眼,一直瞪著這個一夜未安的家庭。
她換上最利索的粗布衣裳,將冰冷的不祥玉佩緊緊揣入懷中。推開房門,發現王桂香已經在灶間忙碌,只是動作遲緩,眼神空洞。林老實則蹲在門檻上,望著院中那口井,背影佝僂,仿佛一夜之間又蒼老了許多。
“爹,娘?!绷周奋返穆曇舸蚱屏怂兰拧?/p>
兩人同時轉頭,王桂香手里的水瓢“哐當”一聲掉進鍋里。
“我想今兒上山寺里拜拜?!绷周奋氛Z氣平靜卻堅定,不容置疑,“昨天的事太邪性,心里實在是不安。所以我想去拜拜佛,求個平安,也求個心安?!?/p>
王桂香滿臉疲倦道:“芊芊,那么早...山路危險...”
林老實緩緩站起身“好?!彼粏〉赝鲁鲆粋€字,轉身從墻角的破木柜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小小的、縫得嚴嚴實實的布包,里面是家里僅存的十幾個銅板。他數出一半,塞進林芊芊手里。
“路上機靈點,看著腳下。寺門開了就進去,磕個頭,把心意捐了...拜完早些回來?!彼D了頓,加重語氣,“路上無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別好奇,別停留,直接回家就行。”這是他能給出的、最直白的關于危險的警告。
王桂香知道攔不住,塞給她一個還溫熱的窩頭,反復叮囑:“一定小心…早點回來…”
林芊芊重重點頭,將那點微薄的“香油錢”和窩頭揣好,毅然轉身出了院門。
清晨的蒼梧山,被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包裹著。能見度極低,石階濕滑,長滿青苔,每向上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四周死寂,唯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襯得此地空曠詭異??諝庵袕浡环N奇異的氣息,不再是單純的草木泥土味,而是一種…清冷又厚重的、仿佛蘊含著某種特殊能量的檀香味,讓她這個現代靈魂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與悸動。
她全神貫注地辨認著山路,牢記林老實的叮囑,不敢有絲毫分神。
就在她艱難行至半山腰一處平臺,霧氣最濃重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極其不和諧的動靜——一個清亮又滿含不耐煩的年輕男聲,帶著十足的紈绔子弟的抱怨:
“這什么破地方?!霧濃得小爺我快成瞎子了!老頭子也是,煉個丹非要指定這山坳里清晨的露水,說什么‘無根之水’?我看就是變著法兒折騰人!這鬼地方的靈氣,連個路都看不清。”
伴隨著抱怨聲,還有衣料摩擦灌木的窸窣聲,聽起來略顯狼狽。
林芊芊心中一緊,立刻停下腳步,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處。
濃霧如同幕布般被一只修長好看的手不耐煩地撥開,緊接著,一個身影跌撞而出。
只一眼,林芊芊這個見慣了現代屏幕里各色帥哥的穿越者,竟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是一個極其扎眼的少年。
看年紀不過十**,身量卻已極高,挺拔如松。一身極為考究的云紋錦緞騎射服,料的華貴與剪裁的精致,與這荒山野嶺格格不入。此刻,昂貴的衣袍被露水和霧氣打濕了些許,緊貼著他寬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出流暢而富有力量的線條。
墨玉般的頭發用一根晶瑩剔透的羊脂玉簪半束,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沾染了濕氣,貼在光潔飽滿的額角與線條優美的頸側。他的面容俊美得極具侵略性——眉飛入鬢,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即便此刻盛滿惱意,也依舊波光流轉,顧盼生輝。鼻梁高挺如峰,唇形薄而分明,色澤是天然的嫣紅,此刻正因為不滿而微微抿著,帶著一種被萬千寵愛嬌縱出來的、渾然天成的驕矜與傲慢。
他手中拎著一個看似樸素的青玉水瓶,與他這身招搖的打扮對比鮮明。
那少年顯然也沒料到這時辰、這地方會有人,尤其是獨自一人的年輕女子。四目相對的剎那,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明顯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艷,但隨即,他的目光極其迅速地在她那身洗得發白、毫無款式可言的粗布衣裙上掃過,那絲驚艷立刻被一種居高臨下的、毫不客氣的嫌惡所取代。
“嘖!”他極其不悅地蹙起眉峰,仿佛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下意識地用兩根手指撣了撣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開口道:“喂!那個誰!你知不知道去山頂那什么寺的路要怎么走???這破路彎彎繞繞的,霧氣又那么重,害小爺我在這轉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