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個人仍然繞著那幾把金子做的器具聊天的時候,樓梯上傳來了不詳的嘎吱聲。
門突然開了,穿著圍裙的女房東叉著腰,站在門口,“先生們,我猜你們談論亂七八糟事情的時間已經夠了!”
她的手指直直指向了阿爾娜,“尤其是你!天吶,孩子,像是野貓一樣沒吃午飯,臉色蒼白成這樣,”她憤憤地說,“快下樓來吧,免得我浪費了你的鱸魚!”
福爾摩斯迅速融入了他的扶手椅,低下頭,像是忽然開始對椅子上的一塊污漬迸發出濃厚興趣。
華生嘟囔著什么“需要檢查一下我的箱子”,飛快地抓住機會逃走了。
盟友都背棄她而去,左右無援,阿爾娜只好心虛地站起身,灰溜溜的跟在姑姑身后下樓。
“沒有,沒有,”她嘟囔,“我只是不喜歡仰望星空派……”
“如果你因為傲慢不肯吃真正的康沃爾星空餡餅,”哈德森太太用鼻子呼氣,像是即將噴火的巨龍,“那最好抓緊處理你的魚。”
“我會的,”阿爾娜唯唯諾諾地說。
她迅速地到了廚房里,被哈德森太太盯著仔細洗了手,才悻悻然地伸手去水桶里,想著先把魚抓出來沖洗一下。
但在她的手夠到水面之前,她的手腕忽的被哈德森太太一把握住了。
阿爾娜疑惑地抬頭。
哈德森太太板著臉,把她的手放到了臺面上的盤子里。
那是一盤熱騰騰的黃油餅干,顯然剛烤出來沒多久,溫度適口,恐怕是哈德森太太上樓之前剛好做完的。
阿爾娜眨了眨眼睛,選擇在哈德森太太發話之前一動不動,擺出了“完全服從指令”的架勢。
哈德森太太又繃了一會臉,才忍不住笑了出來。
“快吃吧,單獨給你做的,”她說,“吃完再做晚餐——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點什么來!”
阿爾娜這才美滋滋地撿起一塊餅干,吃了起來。
吃完一盤餅干,體力條完全回滿了,她才又洗了把手,開始做菜。
按照系統里面的菜譜,先用調料腌制魚,時候到之后將魚用黃油煎起來,再加入提前做熟的蘆筍和土豆,阿爾娜成功的做了一道煎魚出來。
成品一分為二,分別擠一些檸檬汁在上面,再盛一碗哈德森太太做的熱湯,端到樓上給兩個室友。
接下來的時間是家庭時間。
阿爾娜和哈德森太太吃了一頓飯,吐槽了一下那個破破爛爛的工廠和可憐的小男孩,又把廚房收拾好之后,才和打算織毛衣的哈德森太太說了晚安,折返回樓上的會客廳內休息。
壁爐里的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阿爾娜專注地聽著福爾摩斯和華生聊了半天案子。
然后一個隨機的支線任務都沒觸發。
可惡,雖然故事驚險刺激、關系錯綜復雜,但阿爾娜無用武之地!
她悻悻然地把從福爾摩斯書架上順來的糖果揣走,找了個借口,打算回房間看一下面板,“你們繼續聊吧,我好困,先回去睡覺了。”
“早點休息,”華生體貼地說,“你一定累壞了。”
阿爾娜點點頭,打了個哈欠,腳步沉重地邁步往房間走去。
樓上臥室的門咔噠一聲鎖上,華生就轉了過來,看向福爾摩斯。
“你終于失去了理智,福爾摩斯?”他說道,語氣很重,顯然是在說那個關于工廠的陷阱布置,“那個年輕人才二十歲出頭,不是習慣陷入危險的那種人,你明知道白教堂附近的幫派會把天真的線人輕松瓜分成碎片。而你今天的表現一直很亢奮。”
福爾摩斯從容地問,“為什么這么說?”
“你往日從來對這種小案子不感興趣,尤其是你手上還有其他更復雜的案子的時候,總是側重更有挑戰性的、更困難的、線索更少的那個,記得嗎?像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老太太,如果不是她在這里苦苦哀求,你絕對不會答應幫忙尋找她私奔的女兒,”華生慢慢地分析,“最重要的是,福爾摩斯,你什么時候開始策劃社會改革?”
他坐了下來,給兩人倒了一杯白蘭地,“任何解釋?”
福爾摩斯接過杯子。
“醫生,你現在已經學會了,是吧?”他開玩笑,一口喝完,把杯子又放回到桌子上,“好吧,我是對我們這位來歷不明的新朋友有一點興趣。像是一個被布包裹住的謎題,拆開的一瞬間會變得很好吃。”
這話絲毫沒有讓華生有所認同。
“夠了,福爾摩斯,”他重重把杯子放到了桌上,怒氣沖沖,“這不是你的謎題之一!那些東區幫派——”
“哦,得了,華生,”福爾摩斯打斷了他,懶散地翻了個身,像黑豹一樣靠在椅子上,“你忽略了重點。”
他的眼睛像是冰霜一樣閃閃發光,“想想吧,醫生,你嘴里那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居然已經能眼也不眨、面不改色地打斷東區混混的肋骨了。兩個,可能像敲核桃殼一樣輕松。我猜艾薩斯直到他們求饒才停手。”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幽靈般飄到窗前,輕輕揭開窗簾、看著煤氣路燈的影子在路面上晃蕩。
“他反過來打劫了他們,”他嘴角微翹,“然后,沒有暴力后的欣然快感,也沒有惴惴不安的恐懼,只是平靜地回來,坐在沙發上抱怨賺錢太難。”
華生的怒氣消散了一些,但仍然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
“很有意思,不是嗎?”福爾摩斯輕聲說,“在那之后,他仍有機會把這塊麻煩的地皮賣給東區的任何一個貧窮工廠主,為什么要引誘歹徒呢?”
他轉過身,“在我說出那個方案之后,他把注意力投向那些孩子,而不是工廠生產什么能賺錢。你知道,大部分男人把那些倫敦東區的小混蛋們視為害蟲或者自己良心的祭品。”
他喃喃自語,“但我們年輕的朋友看見了杠桿。矛盾,不是嗎?他讓我想起一個人。”
華生愣了一下,在腦中瀏覽過那些長相不一的罪犯。
“誰?”他問。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福爾摩斯悠然地說。
華生眨了下眼睛,感到震撼,“什么?”
他……他怎么不覺得?難道是他真的錯過了什么重大線索?
“不是智力,”福爾摩斯把話接了下去,“膽量。”
華生猛地呼了口氣。
“人們都有秘密,福爾摩斯,”他說,半是惱怒,半是好笑,“但我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們的新室友是個罪犯。哈德森太太會心碎的。”
“不不不,不是罪犯,”福爾摩斯晃了晃手指,“幸存者。”
“但是既然你擔心他的安全問題,”他狡黠地說,“介于我手上還有那些困難的案子,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華生。希望你會為我們帶來一些有趣的線索。”
“我會盡力的,但你也別抱太大期望,福爾摩斯,”華生沒好氣地說,“我看艾薩斯不是那種被人盯梢而不生氣的人。”
被討論著的阿爾娜倒是不知道門外的兩位的爭論,而是專注地盯著自己的面板,陷入了沉思。
這破游戲怎么還有童工培養模塊?這合理嗎?
她點開雇傭童工的界面,顯示至少她要為童工兩日提供一次足量的肉食,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六小時,并且學習時間不少于三小時,和她剛剛說的基本一致。
除此之外,如果想讓系統認證這些童工為基礎工人,還需要聘請一名老師帶隊上課。
系統培養她這個工廠主都沒這么用心!就不能也關愛一下她嗎?她的新地圖大禮包在哪里?
腹誹了一番后,阿爾娜試探著點了一下老師帶隊的界面,下拉。
待選教師的位置赫然出現了她的名字。
好哎,這豈不是又省了一筆錢?
阿爾娜大喜過望,飛快把自己填了上去,又在下面的課程中手動輸入了【斗毆】。
一秒后,系統自動彈了紅色提醒。
【“斗毆”并不屬于可選課程。請玩家按照課程類標題選擇進行教學。】
“斗毆怎么了,斗毆不是很有用嗎,”阿爾娜悻悻地說,“系統你這樣可就過分了。”
她點開課程類別,瀏覽著琳瑯滿目的課程標題。
數學?
劃掉劃掉,誰會想在游戲里學數學啊?教數學也不行!她與數學不共戴天!
拉丁語?
……這是什么玩意?不不不,她自己都看不懂,就不禍害學生了。
她下拉半天,才找到合心意的科目。
就你了,一看就很有用的機械拼裝!
*
阿爾娜第二天早起就出門釣魚了。
她打算攢一攢錢,湊足市場均價之后,在開工之前先自己把工廠重新粉刷好。
于是,當她把魚賣掉、回到貝克街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
客廳里除了福爾摩斯和華生,還站著一群個子矮小的身影。
“哦,看來缺席的朋友終于回來了,”福爾摩斯穿著晨袍,拿著咖啡杯向阿爾娜的位置打了個手勢,“我們的新同事需要你的才能,維金斯。應對白教堂的辦法。”
男孩銳利的眼睛看了過來,向著阿爾娜眨了眨。
“格陵蘭,是吧?”他評估地說。
見阿爾娜沒理解他的意思,名叫維金斯的男孩咧嘴一笑,“格陵蘭,在黑話中是新手的意思。我猜也是,只有這樣的家伙才會吸引蜂擁而至的蜜蜂。”
福爾摩斯笑了笑,“沒錯。你會傳播兩個故事——首先,新主人是來自鄉下的柔軟風格,只知道拿起皮夾,卻注意不到消失的東西。第二……”
他身體前傾,聲音帶著陰謀似的低沉,“他不會經營工廠、只知道木匠活,到處炫耀他的祖傳金子,中午還提供熱騰騰的羊肉餡餅。”
維金斯哼了一聲,“那會眨眼就引來一群蒼蠅,費金的小狗們會在周末就四處嗅探,找到可以鉆進去的洞。”
他猶豫了一下,一反常態地莊重,“有些家伙還不錯。只是餓了。”
一直在狀態外、等著劇情過完的阿爾娜回過神來。
“什么,你餓了?”聽見了關鍵詞,她下意識掏出昨天吃剩的小餅干,“要來一點嗎?”
她開始挨個給孩子們發餅干。
“謝謝,先生,”最小的那個女孩捧著餅干喃喃。
她看起來有點懷疑自己到底在哪里。
帶頭的維金斯卻笑了起來。
“雖然你不太聰明,但希望你永遠能做個善良的好人,先生,”他說,“愿上帝祝福你。”
說完之后,他和之前來的時候一樣,帶著小分隊踢踢踏踏的消失在了樓梯間。
只留下阿爾娜一臉茫然的捧著餅干。
“不是,我怎么不聰明了?”她惱火地又啃了一口餅干,繼續補充因為釣魚下降的體力條,“沒有人為我說句公道話嗎!”
華生悶笑著,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