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謝熾寧站在院中穩穩地打著拳,最后一招收勢,廣袖緩緩垂落,發間別著的烏簪映日生輝。
還是昨日府門口的小丫鬟匆匆進了院子,剛想傳話,就瞧見了這一幕,她只覺得眼前的大小姐像極了快要羽化登天的仙子。
只是,再一瞧,便倒吸了一口涼氣,結結巴巴道,“大,大小姐,這,這是?”
“老夫人和主母事務繁忙,倒不如一把火燒了干凈,瞧,這不就爽利多了。”謝熾寧絲毫沒覺得自己在謝府放了把火有什么,“雖說野火燒不盡,但我這是陽火,放心,保證不會再有一根。”
小丫鬟內心只想哀嚎,下次能不能換個人來,這么平靜而又有瘋感的大小姐,她真的有點不行啊。
下人們最是會看臉色,眼瞅著老夫人和主母都不在意這個新歸家的大小姐,所以在收拾院子的時候,是可勁兒了馬虎,現在大小姐一把火燒了可,可怎么好?
“大小姐,老夫人說,從今日起,你每天都要過去晨昏定省,這是府中的規矩。”小丫鬟硬著頭皮只做個傳話筒,她怕大小姐再盯著她多看一會兒,她也要跟腳下的黑灰一樣了。
“我換件衣服。”謝熾寧往屋內走,“對了,角落里那籃子東西是我給老夫人的心意,燒草的時候從草里鉆出來的,她昨晚噩夢纏身,定是受驚了,這些東西可是大補。”
小丫鬟根本不相信謝熾寧有這好心,但是她現在怵謝熾寧,她的話也不敢不聽,只得僵硬地提著籃子回去復命了。
“這是什么?混賬東西!”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打開小丫鬟提回去的籃子,老夫人只瞅了一眼,便嚎了起來,失了風度,“把,把她給我押過來,我倒要問問這些是什么!”
羅慧蘭和姜寒月互相對視一眼,也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姜寒月是老夫人舅家兄長的孫女兒,當年羅慧蘭“走丟”了女兒,老夫人便把人接到了謝家長住,安撫安撫羅慧蘭思女的心。
羅慧蘭則是更氣,她這個女兒可真是會給她惹事兒,老夫人本來就不喜她,這些年她伏低做小,總算有點起色了,這個逆女一回來,就把她多年辛苦經營泡湯了。
“這些可都是高營養,老夫人不識貨也別冤枉了好人心。”謝熾寧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站在門口,平靜無波的雙眸看過來,仿佛眾人真冤枉了她。
“你,你叫這些黑黢黢的蟲子為高營養?你,謝熾寧,我只當你流落在外不懂得規矩禮儀,沒想到你還是個惡毒的東西!”老夫人一拍桌子,拿起手邊的杯子狠狠地朝謝熾寧砸了過去。
好像,只有這一個動作,才能叫她出了從昨兒到現在壓抑在胸口的濁氣。
謝熾寧微微側身,杯子砸中了她身后剛進門的喝得醉醺醺的,一夜未歸的謝煜安。
謝煜安,謝府嫡長子,外界傳聞——文不成武不就的混不吝,天天跟著一幫子狐朋狗友流連酒樓花樓,打架斗毆,右手就是在一次生事兒中被打殘了。
“嗝。”謝煜安迷離著雙眼,撓撓自己的腦袋,“嘶~”疼,再一看,一手血,“嗝,血,血!祖母,你打我?”
上首的老夫人面皮子抽動了一下,“你這個混賬,又去哪里鬼混了?”
謝煜安有些委屈,在身上胡亂擦了兩下血,坐到一旁,“祖母,花樓里的小鶯歌兒曲兒唱得不錯,我去給她捧場了。”
謝煜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往椅背上一攤,抖抖腿,一副二世祖的模樣,“還不開飯嗎?我都要餓死了,再不吃,我就回去補覺了。”
“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都讓你妹妹氣飽了!你不是餓了,這是你妹妹的心意,就給你吃吧。”老夫人睨了眼謝煜安,然后示意桂嬤嬤把籃子遞過去。
謝煜安掃了眼一直站在門口的謝熾寧,“大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