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原本希望用隊內對抗賽的表現來爭取首發的地位。
沒有什么能比比賽更能證明球員的水平。
然而,球隊除了在開學之初舉行了新生對抗賽,之后便日復一日地沉浸在枯燥到極致的高強度訓練中,再未組織過任何形式的對抗賽。
有人提出質疑,認為一味埋頭訓練不可能出成果。
這句話引起了奈特的震怒。
當時奈特就在看臺上,他沖新生們咆哮:“我的方法輪不到你質疑!你要么咬牙堅持,要么就像拉里·伯德和無數軟蛋一樣!堅持不下來?那就他媽給老子滾蛋!TTU不缺轉學的失敗者!”
前世作為00后,徐凌對NBA還算是有些了解。
他知道拉里·伯德,但很多時候,伯德對他而言就是個名字,唯一的頭銜是‘勒布朗·詹姆斯之前的小前鋒GOAT’。不過,這沒什么了不起的,在徐凌穿越前的那個年頭,GOAT早被人解構成什么樣了?生活的GOAT、時尚的GOAT、輪休的GOAT,休賽期的GOAT、甚至有像布蘭登·米勒這種認知出現問題的年輕球員認為保羅·喬治是籃球界的GOAT,離譜到這種程度到這地步了,鬼知道還有多少小眾GOAT?
不過話說回來,根據奈特這番話的意思,伯德不僅曾經在他的手下打球,還因為受不了他的訓練而轉學?
這么夸張嗎?
不對,這難道不是污點嗎?這老頭在得意什么?
徐凌只是靜聽,他自覺沒必要去招惹老頭,提出質疑的人名叫杰伊·米切爾,是來自社區大學⑴的大齡新生。對TTU來說,初級學員的苗子要么作為即戰力進行補充,要么就只是球隊的陪練,永遠不會入選大名單。
⑴美國的社區大學就像我國的大專,但不完全是,因為社區大學是NCAA的重要人才池,也有很多人打進NBA,但你應該基本看不到大專球員打進CUBA,更別說CBA了。
平心而論,如果徐凌處于米切爾的位置,他可能會有相似的反應。
因為米切爾新賽季已經確定要穿紅杉⑵,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為正式球員。
所以,他確實有必要知道自己每天累得像條狗卻無法和正式隊員交手的意義是什么。
奈特的怒吼隔絕了所有的質疑,再沒人廢話了。
埋頭苦練是唯一的出路。
整整一個半月,徐凌的體重從99公斤下降到95公斤,這放在職業比賽里都算是強壯的了。
TTU的訓練雖然艱苦,卻讓徐凌逐漸適應了一級聯盟的強度,這對他大有好處。在此期間,他們也在艱苦的訓練中培養了友誼。
徐凌在隊里有三個處得比較好的朋友,除了室友克雷格,還有同為新生的查理·伯吉斯(Charlie Burgess PG),他是來自社區大學的一號位。還有二年級的艾倫·沃斯庫爾,他的球風讓徐凌想起了小球時代的那些矮個二號位得分手。
一轉眼,時間來到2006年的10月15日。
在大學籃球界,沒有哪個日期比10月15日更重要。從這一天起,全國各地的球隊才被允許進行正式的、由教練主導的季前訓練。球員們或許早已在私下斗得昏天暗地,但10月15日,才意味著一切的開始。主教練們將從看臺高處走下——盡管僅僅是坐在看臺上觀察,本身也是一條被普遍忽視的NCAA規則——親自踏入場地,進行教學、指導,以及無止境的咆哮。
鮑勃·奈特神色嚴肅地來到溫布爾訓練館中心,他的身前站著所有球員,空氣中彌漫著不同尋常的凝重。
他的神情無比嚴肅。
“我想你們都注意到了。”奈特緩緩開口,“我們的隊長,偉大的賈里烏斯·杰克遜,今天沒有出現在這里。”
確實有人注意到了這點,但并沒人在意。
在所有人看來,除非天塌下來,否則杰克遜的首發和核心地位無可動搖。
“現在,忘了他吧!因為他拋棄了我們!”奈特猛地抬高了音量,雷霆般的怒意絲毫沒有留給這位得意弟子半分情面,“他看起來很聰明!在球場上打得也他媽很聰明!但別被他騙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騙了我,更辜負了你們每一個人!我們從這一刻起,再也他媽的不能指望他了!”
就在球員們面面相覷,猜測杰克遜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天條時,奈特自己揭曉了答案,這個答案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你們的隊長!偉大的J.J!從今天起無限期離隊!直到他那一塌糊涂的學業成績不再是一坨散發著惡臭的狗屎!”
學業?
徐凌人傻了。
“我對J.J很失望!”奈特大聲說,“他前幾天參加了補考,但他考砸了!他那份愚蠢的試卷幾乎讓TTU的整體智商下降了10個百分點!愿上帝憐憫他的靈魂!”
隊長因為學業問題缺席球隊活動的事情讓徐凌想起了一個故人。
確切地說,不是他的故人,而是他前世成長過程中的一個對手——那個叫龐清方,對于不關注國籃的人來說,這是個陌生的名字。但是,在他13歲和14歲的時候,他是全國最受矚目的天才籃球運動員,彼時,16歲的徐凌在青少年比賽里遇見了14歲的龐清方,并目睹對方以遠超青少年層級的身體素質暴砍40 將自己碾壓。當時的龐清方看起來就像是中國的下一個NBA球員,然后他去了美國,至此便少有音信,徐凌最后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對方因為學業問題打不了D1...⑶
不過,徐凌相信杰克遜遲早會歸隊,他絕不可能因為學業問題就缺席整個大四賽季。
但是,在他回歸之前,TTU的絕對核心便空缺出來了。
而這其實才是奈特發這一通火的目的。
TTU的教練組并不喜歡組織隊內對抗賽來檢測球員的水平,奈特只會通過嚴酷的訓練來找出他需要的球員。
可是球員們朝夕相處,誰有實力,慢慢就試出來了。
新生里沒有人是徐凌的對手,而徐凌的目標是證明,自己是溫布爾訓練館里最好的五個人之一,杰克遜的缺席導致五人缺一,這就給了他一個搶班奪位的機會。
這也恰恰是他的朋友,同時也是受教練組看好的二年級后衛艾倫·沃斯庫爾等待已久的機會。
從這一天起,徐凌幾乎在每個方面都與沃斯庫爾較量。
不巧的是,作為一個天賦水平放到NBA里也稱得上優秀的二號位,徐凌幾乎在每個方面都比沃斯庫爾更好。
他的運球威脅更大,他的傳球視野更廣,他的臂展更長,他的運動能力以及過去長期打內線的經驗甚至可以讓他在大學賽場上臨時頂一頂內線。
某種程度上,徐凌應該感謝沃斯庫爾。
沃斯庫爾看起來是NCAA平均水平線之上的后場球員。
訓練場上完全戰勝他對徐凌來說是一陣強心劑。
沃斯庫爾深感挫敗。他自認實力不遜于那個眼高于頂的馬丁·芝諾,若無徐凌,他本有信心去沖擊首發二號位。
可現在,他所有的光芒都被這個新生徹底覆蓋。
不甘與焦灼最終在11月10日——NCAA新賽季揭幕前最后一次訓練后——爆發了。沃斯庫爾當場吆喝著要組織一場一二年級的混編對抗賽。
“教練能同意嗎?”大二前鋒邁克爾·普林斯擔憂地問。
“就打16分鐘。”沃斯庫爾說,“8分鐘一個半場,隨便玩玩吧,你覺得呢,伊萊?”
徐凌知道,如果不在比賽里完全擊敗沃斯庫爾,對方是不會死心的。
于是,他將毛巾扔到一邊,輕描淡寫地說:“我早就想踢你的屁股了。”
TTU一二年級生正好十人,隊伍迅速組好。唯一的大四學長達里爾·多拉嘻嘻哈哈地跳出來,自封為裁判。
比賽開始。
徐凌的隊伍贏得跳球,第一次進攻,球便迅速傳到他手中。
沃斯庫爾第一時間撲上來,他在訓練時被奈特評為“連我祖母都防不住”的防守黑洞,但此刻卻拼盡了畢生所學的防守技巧。
然而,差距是絕望的。他沒有高度、沒有速度、沒有爆發力,在徐凌面前,他的一切防守都像是慢動作回放。
徐凌的防守雖還不算頂尖,但那一雙長臂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總能精準地封鎖沃斯庫爾的視野和傳球路線。
一次進攻受阻,沃斯庫爾急躁地呼叫擋拆。他以為終于借助掩護甩開了半個身位,急停跳投。
下一秒,一道陰影后發先至,從他身后騰空而起!
“啪!”
徐凌扇出一記結結實實的追身大帽,直接將球扇飛!
球權交換,沃斯庫爾越打越急。
徐凌卻沒有選擇用身體強吃,而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抬手呼叫了同樣的擋拆戰術,卻在掩護墻形成的剎那,用一個沃斯庫爾從未見過的大幅度橫撤步,瞬間拉開兩米空間,從容跳投。
“唰!”
空心入網。
“艾倫,”徐凌淡淡地說,“投降輸一半。”
沃斯庫爾叫道:“不可能!”
徐凌開始貼身防沃斯庫爾。
他不給沃斯庫爾接球空間,也不讓他隨心所欲地移動,激進的繞前防守使得沃斯庫爾連摸球都成為了奢侈。
當沃斯庫爾好不容易通過無球掩護拿到球,正要進攻,卻被徐凌發現破綻,一手將球切下。
上半場還沒打完,但徐凌和沃斯庫爾的對決已經可以蓋棺定論。
話音未落,徐凌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前場,接到隊友傳球后騰空而起,用一記幅度夸張、力量十足的戰斧劈扣,將球狠狠砸進籃筐!
然而,還沒等籃球落地彈起,場邊猛然炸響一聲咆哮:“你們他媽在干什么?!!!”
鮑勃·奈特火冒三丈地沖過來,嘶吼道:“誰讓你們打比賽的?”
徐凌站在原地,不說話。
奈特的怒火如同高壓蒸汽般全部傾瀉在沃斯庫爾身上。
“艾倫!你他媽寧可觸怒我也要搞這場鬧劇,就為了向全世界證明你連個新來的菜鳥都打不過?很好!你他媽完美證明了自己的無能!如果這就是你在TTU兩年訓練交出的答卷,那現在就給老子收拾東西滾蛋!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這張臉!“
“你親手毀掉了你最后的機會!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我他媽真想撬開你的腦殼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滾!馬上滾!現在就滾出我的球館!滾!!!“
如果徐凌知道會有這種后果,他肯定不會打這場球。
而且,奈特過激的反應引起了他巨大的惡感。
他真的不認為訓練結束后球員之間自己打一場對抗賽有什么問題。
就在他準備開口說幾句話的時候,奈特甚至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沃斯庫爾,直接轉向助教,用更激動的語氣吼道:“去他媽的艾倫·沃斯庫爾!我們不需要他了!別再和這個廢物糾纏!我們給了他兩年時間,他就是用這樣的狗屎來報答我們!我受夠了!”
然后,奈特終于注意到了那個表現出色的新生,正用一種他從未在球員眼中見過的、混合著冰冷、審視乃至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的眼神盯著自己。
“菜鳥!”奈特大聲說,“不要以為你打贏了艾倫·沃斯庫爾這塊廢料就證明了任何事!你他媽還差得遠!沃斯庫爾在大學籃球界什么也不是!他就是一坨狗屎!你如果因此沾沾自喜,就趁早跟他一起滾蛋!”
在NCAA,主教練擁有絕對的權威。
任何一個有志于職業籃球的大學球員都不希望搞砸和教練的關系,徐凌同樣是這么告訴自己的,但骨子里,他還是那個來自未來,幾乎大學畢業,人格獨立的00后,他不是奈特司空見慣的那些唯唯諾諾、任打任罵的學生球員。
那積壓已久的、對這種無視球員人格,極盡羞辱的執教方式的極度厭惡,終于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徐凌的口中淡漠地飄出了一句足以讓整個溫布爾訓練館的溫度降至冰點的話:“現在我終于明白了。這就是為什么拉里·伯德無論如何也絕不愿意為你打球的原因。他當年用轉學對你投下了否決票——為什么我們等了三十年,才確認他投的是正確票?”
⑵“紅杉”(Redshirt)可以讓一名球員在某個賽季中不參加正式比賽,以保留其參賽資格的一種策略。NCAA規定,大學生運動員通常有四年的參賽資格,而“紅衫”允許球員在校五年,利用其中一年不比賽來訓練提升自己、恢復傷病或適應大學水平。
⑶龐清方也是個神人了,國內所有2005年出生的運動員里,他是最早冒尖的,19年的時候打U14比賽場均30分,80%命中率,看著很有潛質。然后19年就去了美國,留學五年,拿了一堆全額獎學金,最后因為學習成績問題去讀社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