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枝接過那些票據(jù)看著,臉色越來越白,拿著票據(jù)的手都在顫抖,“這、這……”
霍錦英皺著眉走到母親身邊,掃了一眼那些票據(jù)之后說:“興許是三妹妹覺得府上月例銀子不夠花,這才想著多賺點,并不能直接說明月例銀子沒發(fā)到手上。”
霍錦安垂著眼眸,聲音雖輕,語氣卻不卑不亢:“各院取月例銀子都要在領(lǐng)取賬簿上蓋私章。大姐姐若是不信,那就讓管事的將月例賬簿取來,看看每月月例發(fā)放登記上有沒有我的私章?!?/p>
霍錦英面色不虞,剛想繼續(xù)訓(xùn)斥霍錦安,曹氏卻捂著胸口叫嚷起來。
“蘭嬤嬤,去!叫劉嬤嬤過來,把賬本也帶過來!”
蘭嬤嬤是現(xiàn)在曹氏身邊貼身伺候的嬤嬤,也是曹氏最信任的人。
剛剛大女兒的話給了她希望,她現(xiàn)在就堅定地認(rèn)為一定是霍錦安自己不滿足那么點月例,才在外面抄書賺錢,回頭卻把一切責(zé)任都推在她身上,謊稱被克扣月例!一定是這樣!
霍錦英想攔著卻根本來不及。
動作麻利的蘭嬤嬤已經(jīng)出去叫人了。
霍云信狐疑地看了一眼霍錦英,原本就緊皺的眉心這會都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沒一會,蘭嬤嬤回來,手上拿著月例分發(fā)的賬本,身后跟著滿頭大汗劉嬤嬤。
不用問,一看劉嬤嬤這慌慌張張的樣子就能知道肯定有貓膩。
曹氏接過賬本的同時看了一眼蘭嬤嬤。
蘭嬤嬤抿著唇輕輕搖頭。
曹氏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老太太看曹氏慢吞吞的,忍不住催促:“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曹氏硬著頭皮打開賬本看。
一開始翻頁很慢,之后越來越快,最后直接翻過去一沓子,這才終于肯定從四年前開始三丫頭就沒領(lǐng)過月例。
也就是在霍錦安穿越過來之前,原主就已經(jīng)有兩年沒領(lǐng)過月例。
其實一開始劉嬤嬤并沒有直接全部霸占。
霍家庶女一個月的月例是五兩銀子。
劉嬤嬤最初只是扣下一兩二兩,后來發(fā)現(xiàn)三姑娘被克扣了月例也不聲張,于是膽子就越來越大了,一直到四年前,直接將每個月的全部昧下。
曹氏的手都直發(fā)顫!
在她掌家期間竟然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她的陪嫁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管事,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克扣家中姑娘的月例長達(dá)數(shù)年!
不知道的還當(dāng)這是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授意,是她刻意苛待庶女!
想到這里,曹氏只覺得眼前一黑!
霍錦英看著賬本,臉上神色幾經(jīng)變化,最后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義正言辭地問霍錦安:“既然劉嬤嬤這么些年一直在克扣你的月例,你為何不說?難不成是故意想等到今日這樣的時候?qū)⑹虑轸[大,置母親于不仁的境地?”
“大姐姐這話說的當(dāng)真戳心!”霍錦安露出一抹慘笑,“今日若不是李姨娘和二姐姐對我突然發(fā)難,我也不會為了自證說出這些。這難道我能未卜先知嗎?是我四年前就知道會有今天這樣一幕,然后過了四年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就為了編排幾句嫡母的不是?”
霍錦安三兩句話就瓦解了霍錦英想要避重就輕還給她亂扣帽子的算計。
其實霍錦安大可以質(zhì)問霍錦英怎么能在知曉這種事情后不去詢問懲戒劉嬤嬤,反而對她這個身為受害者的妹妹一再咄咄相逼。
但這一次她的目的就是除了劉嬤嬤這個“毒瘤”,不宜分散眾人的注意力,且這種質(zhì)問不痛不癢,傷不到霍錦英分毫,還有可能讓眾人偏離重點。
霍錦英冷著臉看了一眼正暗地里翻白眼的李姨娘,又剜了一眼低頭不敢再說話的霍錦繡。
霍錦安嘆息:“我知道劉嬤嬤是嫡母的陪嫁,倒不是我疑心嫡母會徇私,我相信若是嫡母知道實情一定會還我公道。就像我從未懷疑是嫡母指使劉嬤嬤克扣我的月例?!边@兩句話說的那是滴水不漏。
曹氏的臉色那是變了又變,對這一番說辭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生氣。
就連霍云信都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霍錦安。
霍錦安看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又說:“我是擔(dān)心我若直白地揭發(fā)劉嬤嬤,難免會有損嫡母名聲,也有可能鬧得家宅不寧。祖母年紀(jì)大了,父親又公務(wù)繁忙,我更不希望因為這點事情讓祖母和父親煩憂。便想著反正有吃有穿,又不出門,沒有花銷,便暫且忍一時,來日再尋個機會告知嫡母。直到徹底沒了月例的一年后我病重瀕死,跟劉嬤嬤討要月例看診無果,我才覺得還是不能沒有銀錢傍身,便在康復(fù)之后外出找賺錢的法子,巧合之下找到了在書局抄書的門路?!?/p>
在這個時代,書籍印刷制作的成本高昂,因此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那些經(jīng)過印刷裝訂漂亮的書籍。
這就誕生了一種賺錢方式——抄書。
手抄的書本不如印刷的漂亮,裝訂也更加簡單粗糙,價格就會便宜很多。
當(dāng)然抄一本書的價格高不到哪去,所以這也不能當(dāng)做一門長久的生計。多是一些外地進京趕考的窮苦讀書人在備考或者等待放榜期間賺錢過度的一種選擇。
霍錦安當(dāng)初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放過劉嬤嬤。只是之前時候不到罷了。所以從買下書局開始,霍錦安就讓周掌柜不定時作假這些票據(jù)。
說著說著,霍錦安又適時掉下眼淚。
她在大學(xué)期間話劇社的出色表現(xiàn)可是得到了老師和同學(xué)們甚至是校外贊助商的一致認(rèn)可的。
“旁的也就罷了,我每每想到當(dāng)初病重,差點就再也見不到祖母和父親,這心里面就難受得緊!”
聽著霍錦安的哭訴,曹氏都要有點呼吸不暢。
克扣庶女的月例,庶女病重郎中都不請導(dǎo)致差點病死!
這兩條消息一旦傳了出去,她以后也就不用出去見人了!外人都得說她是這世上最狠毒的嫡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老太太陰沉著臉,“曹氏,這些年你就是這樣管家的!”
曹氏臉色又是一白。
霍錦英趕忙替母親說話:“祖母,都是惡奴欺主,母親并不知情。母親只是太重情義,輕信了自己的陪嫁。只要處置了這惡奴,還三妹妹一個公道就是?!?/p>
李姨娘哪能錯過這個踩曹氏的機會,譏笑道:“就算是惡奴欺主,那也是當(dāng)主子的御下不嚴(yán)。怎么從前祖母當(dāng)家時就沒有這些糟心事?”
曹氏喘著粗氣瞪著李姨娘,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劉嬤嬤知道自己今天完了,膝行上前撲到曹氏腳邊:“夫人!夫人??!就看在奴婢是您陪嫁的份上,您饒了奴婢這回。奴婢自請到莊子上去,求夫人寬?。 ?/p>
曹氏氣得一腳踢開劉嬤嬤。
她的名聲都要讓劉嬤嬤給毀了,哪里還能給劉嬤嬤好臉色。
“你這刁奴,背著我這般磋磨三丫頭,要不是三丫頭是個明辨是非的,今日便是我替你背了這黑鍋!”曹氏冷著臉吩咐,“蘭嬤嬤,叫人將她關(guān)到柴房去,再去她屋子搜羅全部金銀細(xì)軟,都補償給三丫頭。明兒一早拿著她的身契叫來人牙子發(fā)賣了!”
一套補償帶處置下來,干脆利落。
到底是官宦人家嫡長女出身,又掌家這么些年,即使有時候就顧著跟李姨娘“斗法”失了分寸,但掌家的手段還沒丟下。
賞罰到位,就是李姨娘都挑不出錯處來。
蘭嬤嬤叫小廝將劉嬤嬤帶了下去,好遠(yuǎn)都還能聽到劉嬤嬤的求饒。
這么大歲數(shù)了,又是因為犯了大錯被主家發(fā)賣,到了人牙子手上還能有什么好下場?
霍長松和老太太的臉色都緩和了些,顯然對曹氏能這么快給出處理結(jié)果還算滿意。
霍錦英松口氣,轉(zhuǎn)頭看向霍錦安的眼神帶著不善,“三妹妹去看診抓藥,可這天斗黑了才回來,也未免太晚了些。”
呵,霍錦安心中冷笑。
霍錦英這是看自己母親這邊暫時沒事了,就要對她這個“始作俑者”發(fā)難了。
虧得霍家上下都夸霍錦英這個嫡女大氣從容,有世家貴女風(fēng)范,果然都只是表面功夫,實際上卻是小肚雞腸還不分是非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