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每一根都像是繃到極致的弓弦, 這處院落,分明就是司徒霜的住處!他怎么會認不出?
“混賬東西!” 一聲怒喝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廊下懸掛的銅鈴 “哐啷啷” 亂響,驚得檐角的飛鳥撲棱棱四散而逃。他猛地沖到正屋門前,胸中怒火熊熊,抬腳便將那扇虛掩的房門踹得粉碎。
“哐當 ——” 碎裂的門板重重砸在地上,木屑飛濺。門外眾人先是一怔,隨即慌忙擠進門縫去看,好奇心壓過了方才的驚懼。
只見床榻上衣物散亂,錦被翻卷,司徒霜衣衫不整地躺在中間,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i項間,神情迷離。
“啊 ——!” 幾個隨行的官夫人見狀,當即尖叫著捂住眼,踉蹌著沖出房間,鬢邊的珠花被嚇得搖搖欲墜,連帶著裙擺都沾染了慌亂;一旁的商戶掌柜們則漲紅了臉,慌忙背過身去,卻又忍不住從指縫或肩頭偷偷瞟向床榻,眼神里藏著難以言說的復(fù)雜。
將軍死死盯著床上的景象,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狠狠砸中,悶得他喘不過氣,喉頭一陣腥甜翻涌。他猛地奪過身邊侍衛(wèi)腰間的佩劍,寒光驟然亮起,手起劍落間,已將其中一個還在抽搐的男人劈倒在地。
鮮血噴涌而出,濺在描金的床柱上,紅得刺目,與周遭的錦繡陳設(shè)形成慘烈的對比。
“將軍!” 柳姨娘這才從最初的驚悸中回過神,當看清床上的人竟是司徒霜時,魂兒都快嚇飛了。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抖著手抓起被子裹住女兒,又狠狠瞪向還在無意識哼唧的司徒霜,壓低聲音怒斥:
“閉嘴!你想害死自己嗎?!”
可司徒霜像是沒聽見,嘴里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叫著 “要……”,那聲音在此時此地聽來,格外刺耳。
柳姨娘的臉 “唰” 地沉了下來,眼底掠過一絲驚惶與怨毒。
她慌忙伸手捂住司徒霜的嘴,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止不住地發(fā)抖, 萬一將軍怒火攻心,連這個惹出滔天禍事的女兒都一并砍了,怎么辦?
就在這時,司徒玥提著裙擺匆匆趕來,發(fā)髻微松,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剛要進門卻被兩個身影攔住。
東方辰伸手擋在她面前,掌心微張,聲音沉緩如深潭:“里面情形不雅,不能看,你別進去。”
司徒玥卻蹙著眉,目光急切地往屋里望了眼,急聲道:“妹妹定然受了驚嚇,我得趕緊請大夫來看看才是。”
眾人看著她焦急的背影,心里都暗暗點頭 ,這大小姐當真是難得,自家妹妹出了這等丑事,她非但沒有避嫌躲遠,還第一時間想著請大夫,果然是將軍教出來的明事理的好姑娘。
片刻后,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在司徒玥的親自攙扶下走到床邊。
他先是給地上早已沒了氣息的男尸搭了搭脈,又俯身翻開司徒霜的眼皮仔細看了看,最后捻著花白的胡須,對著將軍拱手道:
“回將軍,這兩位男子是中了烈性媚藥,藥力早已侵入心脈,神仙難救;至于這位姑娘,只是體虛勞累,并無大礙,安心休養(yǎng)幾日便好。”
“什么?!”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眼神 “唰” 地一下齊刷刷投向床上的司徒霜,帶著震驚與鄙夷。
這么說,竟是她給男人下了藥?還在大白天里行此茍且之事?幾位夫人手里的絲帕都快被攥爛了,看向柳姨娘的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教出這等女兒,可見其母平日行徑如何。
柳姨娘的臉 “唰” 地白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怎么會這樣?那藥明明是給司徒玥準備的,怎么會跑到霜兒和這兩個男人身上?!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后來大街小巷都在流傳,司徒府二小姐淫蕩不堪,竟給陌生男子下媚藥尋歡,害得司徒將軍誤以為是采花大盜,盛怒之下將人砍死。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這時,城中最大的綢緞莊老板清了清嗓子,對著將軍拱手道:
“將軍,今日之事…… 我們絕不外傳,我等也不便多留,先行告辭了。” 其余賓客連忙附和,一個個低著頭,恨不得腳下生風,快步離開這是非之地,生怕多待一秒就沾染上晦氣。
送賓客、吩咐下人清理現(xiàn)場、安排大夫開藥方抓藥…… 從頭到尾,都是司徒玥在有條不紊地打理,條理分明,應(yīng)對得宜,連一直沉著臉的將軍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眼神里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詫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總算把人都送走,司徒玥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轉(zhuǎn)身往自己的印月苑走。
身后卻不遠不近地跟著兩個身影 ,東方辰和東方璃,像是兩道甩不掉的影子。她懶得理會,徑直回了院子。
三人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飛雨垂手立在司徒玥身后,神色依舊緊繃。司徒玥端起桌上的涼茶,將今日燕窩被下藥、紅衣女子破窗提醒、司徒霜帶人上門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東方辰聽完,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啪” 的一聲,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飛雨!你就是這么護主的?若不是那位紅衣姑娘及時出現(xiàn),今日遭殃的就是玥兒!”
飛雨 “噗通” 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緊抵著冰涼的青磚,聲音帶著愧疚:“屬下失職,護主不力,請小姐責罰。”
司徒玥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東方辰,語氣清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二皇子,飛雨是我的人,該怎么罰,我自有分寸。”
她的目光平靜卻銳利,“而且,她現(xiàn)在叫飛雨,還請皇子記清楚了。”
說罷,她轉(zhuǎn)向地上的飛雨,聲音放緩了幾分,帶著安撫:“起來吧,今日之事不全是你的錯,是對方太過陰狠。以后仔細些便是。”
飛雨抬頭看了看她,眼眶微微泛紅,低聲應(yīng)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