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辰前五日,翊坤宮的宮人忙得腳不沾地。青黛捧著剛清點好的禮單進來時,見花汐正坐在窗邊,手里捏著支銀簪細細打磨——簪頭本是纏枝蓮紋樣,此刻已被磨得只剩半截光禿禿的銀桿,露出冷白的銀質底色。
“娘娘,這是給太后壽宴備的禮,您過目。”青黛將禮單遞過去,目光在銀簪上頓了頓,心里微微發緊。那是去年陛下親手為娘娘簪上的,當時他還笑著說,簪頭的蓮紋像極了她笑時彎起的眉眼,娘娘寶貝得日日戴在發間,如今怎的……
花汐沒接禮單,只抬眼瞥了瞥:“你看著辦就好,不必事事問我?!敝讣饽﹃鶝龅你y桿,她忽然想起什么,補充道:“對了,庫房里那套白玉嵌紅珊瑚的如意,找出來包好,壽宴那日呈給太后?!?/p>
青黛愣了愣:“娘娘,那套如意是陛下前年賞您的,說是西域進貢的稀罕物,您一直舍不得用……”
“現在舍得的。”花汐淡淡道,將銀簪隨手丟在妝臺上,發出“?!钡囊宦暣囗?,“太后喜歡這些體面東西,送這個,總比送些綾羅綢緞顯得有心?!?/p>
青黛不敢再多說,應聲退了出去。殿內只剩花汐一人,她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指尖無意識地蜷縮。那套白玉如意,是慕容冷越陪她去庫房挑的,那時他還笑著捏她的下巴:“汐兒戴紅珊瑚好看,等將來再給你尋支紅珊瑚簪子,配這套如意正好。”
如今紅珊瑚簪子沒等來,如意倒要送出去了。也好,體面東西,就該送得體面人,總比壓在庫房里,看著鬧心強。
正怔忡間,殿外傳來宮女的聲音:“淑妃娘娘安。”
花汐挑眉,剛要起身,淑妃已帶著宮女走進來,手里還捧著個描金漆盒?!敖憬阍诿δ??”淑妃笑意盈盈,將漆盒遞過來,“前幾日御膳房新制了些松子糕,加了些蜜漬桂花,想著姐姐或許喜歡,就給您送些來?!?/p>
花汐讓青黛接過盒子,笑道:“妹妹倒是有心。前日的山藥糕還沒吃完,又勞煩你送新的來?!?/p>
“姐姐肯吃就好。”淑妃在她對面坐下,目光掃過桌案上的禮單,“姐姐這是在備太后的壽禮?聽說姐姐要送那套白玉如意,真是大手筆,太后見了定然歡喜。”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哪比得上妹妹心意誠?!被ㄏ似鸩璞K,輕輕吹了吹浮沫,“聽說妹妹為了太后壽宴,親手繡了幅《松鶴延年圖》?針線活最見心思,太后素來喜歡這些,妹妹這份禮,才是真的送到了心坎上?!?/p>
淑妃臉上的笑深了些:“姐姐謬贊了,我不過是閑來無事繡著玩的。倒是姐姐,這幾日日日去坤寧宮,跟皇后娘娘學規矩,宮里都傳遍了,說姐姐如今越發得體了。”
“從前太不懂事,總該學著長進些?!被ㄏ畔虏璞K,目光落在淑妃鬢邊——今日她簪了支赤金點翠步搖,步搖上綴著顆鴿蛋大的東珠,正是前幾日慕容冷越賞的。淑妃倒是不避諱,明晃晃地戴在頭上,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什么。
花汐心里冷笑,面上卻依舊平和:“說起來,妹妹這步搖真好看,東珠圓潤飽滿,想來是陛下新賞的?”
淑妃下意識摸了摸鬢邊,笑道:“陛下見我繡圖辛苦,便賞了些玩意兒,不值什么。”
“陛下待妹妹倒是真上心。”花汐語氣平淡,“不像本宮,前日陛下過來,坐了沒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說是朝堂有事。也是,陛下是天子,自然以國事為重,哪有功夫總圍著后宮轉?!?/p>
淑妃端茶的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卻又很快掩飾過去:“姐姐說笑了,陛下心里定然是有姐姐的。只是陛下太忙,姐姐多體諒便是?!?/p>
“體諒自然是該體諒的?!被ㄏα诵?,“畢竟,后宮嬪妃那么多,陛下總不能只疼一人。妹妹說,是這個理兒嗎?”
淑妃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隨即點頭:“姐姐說得是。”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淑妃起身告辭?;ㄏ退降铋T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終至無波。
青黛湊過來:“娘娘,這淑妃明擺著是來炫耀的,您何必跟她客氣?”
“客氣?”花汐嗤笑一聲,“我不過是讓她得意得意。她以為陛下賞了支步搖,就是心尖上的人了?等壽宴那日,有她哭的時候?!?/p>
青黛不解:“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花汐沒解釋,只道:“去把庫房里那支孔雀藍的羽扇取出來,再備些上好的胭脂,明日我要去見容嬤嬤。”
容嬤嬤是太后宮里的老人,跟著太后幾十年,最是得太后信任。從前花汐任性,總嫌容嬤嬤規矩多,見了面也沒好臉色。如今要走太后的路子,自然得先把這位嬤嬤哄好。
第二日,花汐帶著羽扇和胭脂去了慈安宮。容嬤嬤正在院子里曬藥材,見她進來,愣了一下,隨即躬身行禮:“貴妃娘娘安?!?/p>
“嬤嬤不必多禮?!被ㄏH自將羽扇遞過去,笑道:“前幾日得了柄羽扇,扇骨是湘妃竹的,扇面是孔雀藍的羽絲織的,想著嬤嬤夏日納涼用得上,就給您送來了。還有些胭脂,是江南新制的,不燥不膩,嬤嬤也試試?!?/p>
容嬤嬤接過羽扇,入手輕滑,扇面流光溢彩,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她心里驚訝,面上卻依舊恭敬:“娘娘太客氣了,老奴不過是個下人,怎敢受娘娘這般重禮。”
“嬤嬤是太后身邊的老人,宮里誰不敬重?”花汐笑著拉她坐下,“從前是本宮不懂事,總惹嬤嬤煩心,嬤嬤別往心里去。往后本宮還有許多事要請教嬤嬤,還望嬤嬤不吝賜教?!?/p>
容嬤嬤見她態度誠懇,又想起這幾日她日日去坤寧宮學規矩,倒真像是變了個人。她嘆了口氣:“娘娘言重了。娘娘能長進,老奴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怪娘娘。其實太后心里也是疼娘娘的,只是娘娘從前太任性,太后才不得不敲打敲打?!?/p>
“本宮知道?!被ㄏ瓜卵?,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所以這次太后壽宴,本宮才想好好表現,讓太后和陛下都高興高興。只是本宮笨,不知該怎么做才好,嬤嬤能不能指點一二?”
容嬤嬤見她放低姿態請教,心里越發受用,沉吟道:“太后壽宴,最要緊的是體面,其次是心意。娘娘送白玉如意,體面是夠了,只是心意上,或許還能再加點東西?!?/p>
“嬤嬤的意思是?”
“太后近來總念叨著年輕時在江南吃過的桂花糕,說宮里的廚子做不出那個味道。”容嬤嬤道,“若是娘娘能親手做些桂花糕,在壽宴上呈給太后,太后定然歡喜。親手做的,總比那些買來的、繡來的,更顯心意?!?/p>
花汐眼睛一亮:“嬤嬤說得是!本宮怎么沒想到?只是本宮手藝拙,怕做不好……”
“老奴可以教娘娘。”容嬤嬤笑道,“老奴年輕時在江南待過幾年,略懂些做法。娘娘若是不嫌棄,老奴這就去御膳房取些材料,教娘娘做?!?/p>
“那多謝嬤嬤了!”花汐連忙道謝,心里松了口氣——果然,要走太后的路子,還得靠容嬤嬤這關。
接下來幾日,花汐日日跟著容嬤嬤在小廚房學做桂花糕。她從前哪做過這些?和面時沾了滿手面粉,活像個偷食的孩童;蒸糕時又忘了算時辰,蒸得要么硬得硌牙,要么軟得不成形。容嬤嬤倒是有耐心,一遍遍教她,從選料到火候,細細講解,連桂花要選晨露未干時采的、米粉要過三遍篩才細膩這些細節都沒落下。
青黛看著她手上磨出的紅痕,心疼道:“娘娘,何必這么辛苦?讓御膳房做就是了,太后也不會真的計較是不是您親手做的。”
“不一樣。”花汐揉著面團,額角滲出細汗,鬢邊碎發被濡濕,卻渾然不覺,“親手做的,才有誠意。我要讓太后知道,我是真的想變好,不是嘴上說說?!?/p>
她頓了頓,又道:“我還要讓某些人看看,她能繡圖討好太后,我也能做糕討太后歡心。誰也別想壓我一頭?!?/p>
青黛看著她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自家娘娘或許不是變“懂事”了,而是把從前的驕縱,變成了如今的韌勁。這種韌勁,比從前的張牙舞爪,更讓人覺得可靠。
太后壽宴前一日,花汐終于做出了一籠像樣的桂花糕。糕體雪白,透著淡淡的桂花香氣,甜而不膩,連容嬤嬤都贊道:“娘娘真是心靈手巧,第一次做就這么好,太后見了定然喜歡。”
花汐看著蒸籠里的桂花糕,心里竟生出一絲久違的暖意。從前她做重陽糕給慕容冷越吃,是為了讓他開心;如今做桂花糕給太后吃,是為了給自己鋪路??刹还転榱苏l,親手做東西的這份心意,似乎都是真的。
壽宴當日,翊坤宮早早地就忙了起來。花汐穿著一身正紅色宮裝,宮裝繡著百鳥朝鳳紋樣,金線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領口和袖口滾著珍珠邊,頭上簪著支赤金鳳凰步搖,妝容明艷卻不失端莊。青黛看著鏡中的她,笑道:“娘娘今日真是好看,比誰都體面?!?/p>
花汐對著鏡子理了理鬢發,笑道:“體面是給別人看的,心里有數才最重要。”
剛準備妥當,宮人來報,說陛下派人送了件禮物來。花汐讓青黛取來,打開一看,是支紅珊瑚簪子——簪頭雕著朵盛放的牡丹,珊瑚色澤紅潤,正是她從前念叨著想要的那種。
青黛驚喜道:“娘娘,陛下還記得您喜歡紅珊瑚!”
花汐拿起簪子,指尖冰涼。慕容冷越這是什么意思?前幾日對她冷淡疏離,今日又送這么貴重的簪子,是想安撫她,還是……覺得虧欠了她?
她將簪子放回盒子里,淡淡道:“收起來吧,今日戴這個不合適?!?/p>
青黛愣住:“娘娘……”
“太后壽宴,戴鳳凰步搖更得體?!被ㄏD身往外走,“走吧,該去慈安宮了。”
她沒回頭,自然沒看到,青黛看著那支紅珊瑚簪子,眼里滿是不解和惋惜。
慈安宮早已張燈結彩,賓客云集?;屎箫L染霜穿著明黃色宮裝,坐在太后身邊,接受眾嬪妃的朝拜。淑妃站在皇后身側,手里捧著那幅《松鶴延年圖》,臉上帶著溫婉的笑,不時和身邊的嬪妃說幾句話,看上去人緣極好。
花汐走過去,先給太后和皇后行了禮,然后將白玉如意奉上:“太后,臣妾祝您福壽安康,萬事如意。”
太后看著那套如意,眼睛亮了亮,笑道:“你有心了。快起來,坐吧?!?/p>
花汐謝恩坐下,目光掃過殿內,沒看到慕容冷越的身影,心里竟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她搖了搖頭,暗罵自己沒出息——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惦記著他做什么。
很快,慕容冷越便來了。他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先給太后行了禮,然后在太后身邊坐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花汐,看到她身上的正紅宮裝和頭上的鳳凰步搖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壽宴正式開始,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輪到嬪妃們獻禮時,淑妃先上前,將《松鶴延年圖》展開:“太后,這是臣妾親手繡的《松鶴延年圖》,祝您松鶴同春,福壽綿長?!?/p>
眾人紛紛稱贊,說繡工精湛,寓意吉祥。太后看著圖,笑道:“難為你有這份心,手都繡酸了吧?快坐下歇著?!?/p>
淑妃謝恩坐下,得意地看了花汐一眼。
花汐卻不急不躁,等眾人都獻完禮,才緩緩起身,手里捧著個描金食盒:“太后,臣妾沒什么好東西獻給您,就親手做了些桂花糕,是容嬤嬤教臣妾做的,您嘗嘗看,合不合口味?!?/p>
眾人一愣,沒想到花汐竟會親手做糕點。淑妃眼底閃過一絲鄙夷,覺得她小家子氣,壽宴上獻糕點,也太寒酸了。
太后卻來了興致:“哦?你親手做的?快拿來給哀家看看。”
花汐打開食盒,雪白的桂花糕透著淡淡的香氣,擺在描金碟子里,精致可愛。太后拿起一塊,嘗了一小口,眼睛瞬間亮了:“這味道……竟和哀家年輕時在江南吃的一模一樣!甜而不膩,桂花香氣也正!”
容嬤嬤在一旁笑道:“太后,這可是貴妃娘娘學了好幾日才做成的,手上都磨出紅痕了呢。”
太后看著花汐,眼神柔和了許多:“傻孩子,做這些辛苦,何必呢?”
“能讓太后開心,臣妾就不覺得辛苦?!被ㄏバ卸Y,“從前臣妾不懂事,總惹太后煩心,往后臣妾一定好好學著伺候太后,不讓太后再為臣妾操心。”
太后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冷越對你嚴厲些,也是為了你好。你能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p>
慕容冷越坐在一旁,看著花汐泛紅的眼眶和手上淡淡的紅痕,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他沒想到,她竟會為了太后,親手做糕點,還學了好幾日。他想起那支紅珊瑚簪子,她今日沒戴,是……不喜歡嗎?
壽宴過半,慕容冷越起身去更衣,花汐也借口透氣,跟了出去。兩人在廊下相遇,慕容冷越看著她,欲言又止。
“陛下還有事?”花汐先開了口,語氣平淡。
“那支簪子……”慕容冷越道,“你不喜歡?”
“陛下賞的東西,臣妾怎會不喜歡?!被ㄏ溃爸皇墙袢請龊喜缓线m,等日后再戴便是?!?/p>
慕容冷越看著她疏離的眼神,心里堵得慌:“花汐,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花汐垂下眼,“臣妾如今乖乖學規矩,好好伺候太后,不惹陛下煩心,陛下難道不高興嗎?”
“高興?”慕容冷越苦笑,“可我總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p>
“陛下是天子,臣妾是貴妃,本就該有君臣之禮。”花汐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眸光清澈卻疏離,“從前是臣妾越界了,往后不會了。陛下放心,臣妾會做個合格的貴妃,為陛下打理好后宮,絕不再給陛下添亂?!?/p>
她的話像一把刀,輕輕割在慕容冷越心上。他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他曾盼著她懂事,盼著她守規矩,可如今她真的做到了,他卻寧愿她還是那個會鬧會笑、會黏著他的小姑娘。
“你……”慕容冷越張了張嘴,最終只道,“罷了,你高興就好?!?/p>
他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
花汐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抬手抹掉眼淚,指尖冰涼,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花汐,你做得對。這樣最好,對他好,對你也好。
回到殿內,壽宴依舊熱鬧。淑妃見花汐和慕容冷越先后從外面回來,神色都有些異樣,心里暗暗得意,以為他們又鬧了別扭。她端著酒杯,走到慕容冷越身邊,笑道:“陛下,臣妾敬您一杯。祝您和太后福壽安康。”
慕容冷越接過酒杯,卻沒喝,只是看著她,眼神冷淡:“你今日的步搖,很晃眼?!?/p>
淑妃一愣,下意識摸了摸鬢邊的步搖,笑道:“陛下賞的,臣妾自然要好好戴著。”
“是嗎?”慕容冷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朕怎么聽說,你為了這支步搖,跟御膳房的廚子搶了太后愛吃的桂花蜜?”
淑妃臉色瞬間煞白:“陛下……臣妾沒有!是誰造謠污蔑臣妾?”
“是不是造謠,你心里清楚?!蹦饺堇湓綄⒕票刂胤旁谧郎希疤髩垩纾悴幌胫绾伪M孝,反倒為了些虛名爭風吃醋,還敢在哀家面前裝模作樣,你當朕瞎了嗎?”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慕容冷越會突然在壽宴上發難,而且還是針對淑妃。
淑妃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直流:“陛下,臣妾真的沒有!您相信臣妾啊!”
“沒有?”慕容冷越冷哼一聲,看向容嬤嬤,“容嬤嬤,你來說說,前幾日是不是有個小太監來跟你哭訴,說淑妃娘娘的宮女搶了太后要的桂花蜜?”
容嬤嬤躬身道:“回陛下,確有此事。那小太監是御膳房負責采買的,說淑妃娘娘的宮女硬要把太后訂好的桂花蜜拿走,還打了他一巴掌?!?/p>
真相大白,眾人看向淑妃的眼神都變了。淑妃面如死灰,癱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后皺了皺眉:“罷了,不過是些桂花蜜,何必在壽宴上動氣。淑妃,你先起來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p>
慕容冷越卻沒打算放過她:“反省?她這般心思歹毒,目無尊長,若是不嚴懲,何以服眾?即日起,禁足景仁宮三個月,抄寫《女誡》一百遍!”
淑妃哭得更兇了,卻不敢再辯解,只能連連磕頭:“臣妾遵旨……”
看著淑妃被宮女扶下去的狼狽背影,花汐心里竟沒有絲毫快意,反而有些唏噓。淑妃機關算盡,最終卻落得這般下場,或許這就是后宮的宿命吧。
壽宴結束后,太后拉著花汐的手,笑道:“今日多虧了你,不然哀家還被蒙在鼓里。那個淑妃,看著溫婉,沒想到心思這么深。”
“太后明察秋毫,哪里用得著臣妾?!被ㄏΦ?。
“你也別謙虛了?!碧笈牧伺乃氖郑袄湓浇袢諏δ?,倒是不一樣了。哀家看出來了,他心里還是有你的?!?/p>
花汐心里一動,卻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回到翊坤宮,青黛喜滋滋地說:“娘娘,您今日可真是長臉了!太后對您贊不絕口,陛下還嚴懲了淑妃,這下看誰還敢小看您!”
花汐卻沒那么高興,她走到妝臺前,打開那個裝著紅珊瑚簪子的盒子,拿起簪子,細細看著。簪頭的牡丹栩栩如生,紅得像血。
“青黛,”她突然道,“你說,陛下今日嚴懲淑妃,是為了給我出氣嗎?”
青黛愣了愣:“不然呢?淑妃搶了太后的桂花蜜,還不是因為嫉妒您做的桂花糕討太后喜歡?陛下肯定是為了您才罰她的!”
花汐看著簪子,搖了搖頭:“或許吧??伤羰钦娴脑诤跷?,就不會禁足我,不會把綠萼梅賞給淑妃,不會……讓我這么難過。”
她將簪子插在發髻上,對著鏡子照了照。紅珊瑚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明艷,可她卻覺得,這紅色太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娘娘,您別想太多了。”青黛安慰道,“陛下心里肯定是有您的,只是陛下是天子,有些話不好說出口而已?!?/p>
花汐沒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簪子。她不知道慕容冷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她只知道,從今往后,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她要為自己活,要在這后宮里站穩腳跟,要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她。哪怕這條路很難走,哪怕她要舍棄很多東西,她也必須走下去。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清冷的光暈。鏡子里的女子,眼神堅定,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里,有釋然,有堅韌,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