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風,依舊裹挾著幾分料峭的寒意,然而,一行車馬已然迎著晨光,緩緩駛出了京城。風澈輕輕掀起車簾的一角,一雙小手緊緊攥著窗邊的蟈蟈籠。那只從江南帶來的蟈蟈,頑強地熬過了寒冬,此刻正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仿佛是在與車外掠過的柳枝新綠相互應和。
“母后你看!”他突然興奮地指著遠處的田埂,聲音里滿是驚喜。風染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田邊有三五農人正揮動著鐵鍬辛勤勞作,渠邊插著的木牌上,隱隱約約能瞧見“仿江南夯土法”這幾個字。慕容冷越聽到聲音,也湊了過來,他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風澈的小腦袋,說道:“這便是我們去年在江南定下的法子,如今已然傳到京郊了。”
當他們行至邊境城鎮時,暮色正好如輕紗一般,緩緩漫過城樓。守城的將領早已在城門外恭敬等候,一見到車馬到來,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禮道:“臣等恭迎陛下、夫人與小公子!”風澈從未見過如此裝束的將士,他們的鎧甲上還沾染著風沙,腰間佩刀的刀鞘上刻著細密的紋路,眼神銳利,卻又帶著溫和的笑意。他忍不住從風染霜懷里探出小腦袋,小聲問道:“將軍叔叔,這里就是邊疆嗎?”
將領聽到這話,朗聲笑了起來,隨后伸手遞過一把小巧的木劍,說道:“回小公子,這里便是咱們的西北邊境。這把劍是送給您的,咱們邊疆的孩子,都喜歡拿著它學習守護家園呢。”風澈連忙雙手接過木劍,只見劍身上刻著“守土”二字,入手溫熱,仿佛還留存著陽光的氣息。
當晚,眾人宿在驛館,風澈纏著將領,非要聽邊疆的故事。燭火在風中搖曳,將領緩緩講起去年冬日,大雪封路,士兵們頂著漫天風雪,艱難地給邊境村落送去糧草;說起春日里,他們與牧民一同修補柵欄,時刻防備狼群的襲擊;還說起巡邏時看到的日出,那太陽從草原的盡頭緩緩爬上來,將漫天的云霞染得如同烈火一般絢爛。風澈聽得眼睛閃閃發亮,小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木劍,忽然抬起頭問道:“叔叔,守在這里是不是很辛苦呀?”
將領微微愣了愣,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辛苦自然是有的,但只要能護佑城里的百姓、草原上的牧民,便不覺得累了。就如同小公子在江南見過的‘安心堤’,咱們守在這里,便是百姓心中的‘安心堤’啊。”風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木劍緊緊抱在懷里。那晚,他在夢里夢見自己穿著小小的鎧甲,和將士們一起站在城樓上,看著遠方的太陽緩緩升起,光芒萬丈。
第二日清晨,眾人一同前往草原。剛走出城鎮,風澈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只見無邊無際的草原,宛如一塊巨大的綠色絨毯,向遠方蔓延開去。遠處的羊群,恰似撒落在絨毯上的碎雪,潔白無瑕。幾只雄鷹在天空中自在地盤旋,發出嘹亮的鳴叫聲,劃破長空。這時,牧民們牽著馬紛紛趕來,為首的老牧民雙手捧著一碗奶茶,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說道:“陛下,這是咱們草原的奶茶,您和小公子嘗嘗。”
風澈接過小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溫熱的奶茶帶著淡淡的奶香,與江南的茶水味道截然不同。老牧民看著他的模樣,笑著指向不遠處的帳篷,說道:“小公子,我家孫子在那邊放小羊呢,你們可以一起玩。”風澈眼睛頓時一亮,立刻拉著侍從跑了過去。兩個孩子雖然語言不通,但憑借著手勢和燦爛的笑容,很快就玩到了一起。風澈教草原少年用草編蟈蟈籠,少年則牽著小羊,帶著他去看草原上五顏六色的野花。
日落時分,慕容冷越與風染霜并肩站在草原上,看著風澈和草原少年追逐嬉戲的身影。風染霜輕聲說道:“這里的百姓,雖然生活方式與江南大不相同,卻同樣盼望著安穩的日子。”慕容冷越握住她的手,目光望向遠方,說道:“所以我們既要修筑水利,守護江南的農田,也要守衛邊疆,護好草原這個家園。澈兒今日所見所聞,遠比任何書本都更能讓他明白‘天下’二字的分量。”
夜幕降臨,草原上燃起了熊熊篝火。牧民們彈起馬頭琴,唱起了悠揚的歌謠。風澈坐在慕容冷越身邊,手里拿著烤得噴香的羊肉,忽然想起在江南茶園里,茶農爺爺給他烤的紅薯。他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慕容冷越,說道:“父皇,江南有茶園,這里有草原,都是非常好的地方。以后我也要像父皇一樣,保護這些好地方,保護這里的百姓。”
慕容冷越聽了,眼中滿是欣慰之色,他抬手摸了摸風澈的頭,說道:“好,父皇等著那一天。”篝火的光芒映照在風澈的臉上,他懷里的木劍泛著微微的光芒。而那顆在江南種下的“守護”種子,此刻正迎著草原的風,悄然地生長得愈發茁壯。
夜色漸深,風澈靠在風染霜的懷里,沉沉地睡去。在夢里,他又看見了江南的“安心堤”,江水潺潺流淌;也看見了邊疆的城樓,將士們身姿挺拔;還有草原上的篝火,溫暖而明亮,照亮了他心中守護天下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