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三架高大的機甲上折射出白刃一般的寒光,江翎站在光里,只覺的眼睛被刺的生疼。
心中無數翻涌的情緒好似要溢出來,臨死前的痛苦,看不到花開的絕望,蘇醒在帝國的悲涼,想找愛人卻被阻止的無助……
江翎心中無數的情緒崩壞著炸開,好似滾燙的火花密密麻麻灼燒著心臟,他咬牙死死撐著,痛楚依舊讓他眼尾通紅。
許久過后,他終于開口。
“不……”
他看著女皇,第一次忤逆她的命令。
他說,“陛下,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找他…我在那邊有個家,我有個家的……”
冰藍的眼尾紅的刺眼,他站在那里身姿依舊挺拔,可脖頸處的青筋揭露了他的崩潰。
“你……”
女皇看著他,忽地就說不出話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江翎。
脆弱絕望,卻又奇異的充滿了生機與向往,像是傀儡終于有了靈魂,懂得了愛恨嗔癡,喜怒哀樂……
不像上將江翎,清冷孤寂的什么都不在乎,無喜無悲的連死都算是解脫。
她養了三年沒能讓他笑一聲哭一下,如今的他這樣鮮活她該高興的,可這抹充滿生機的靈魂卻是異世界賦予的。
而江翎也一心想回去,可那是一個回不去的世界。
江翎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找死!
像是失去理智不管不顧的賭徒,只想用命賭一絲希望……
女皇看著他,道,“江翎,你應該清楚,穿越是目前人類無法判斷也無法控制的意外,你能怎么回去?還是你能找到穿越的規律和條件?”
江翎捏緊了拳,他不知道穿越的規律和條件,但他可以……
“想通過復刻那場爆炸來實現穿越?”
女皇好似能猜到他的想法,當即冷笑出聲,“江翎,你什么時候也學會了這種魯莽行徑和僥幸心理?先不說那場時空亂流是不是爆炸引起的,就算是,你又怎么保證這次還能出現?又怎么保證出現后你還能去到原來的世界?”
“意識投射只能使用一次,你以為你再死一次還能活?”
“做事之前要分析利弊,要假設結果!我教給你的這些都忘干凈了?連這種最低級錯誤也要明知故犯!”
女皇陛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質問里夾帶著斥責,像是最鋒利的刀,輕易間就將江翎所有的不敢想不能想全部刨開,然后血淋淋的展現在他面前,讓他不得不看,不得不面對。
江翎面上所有血色被盡數剜去,他站在那里,渾身都在顫,眼底是一大片的蕭瑟死寂。
其實女皇教導的那些早已成為了他的習慣,所以在他理智回歸的那一刻,這些分析就已經出現在他心底,只是他死死壓著,逼著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仿佛只要這樣,他便能不顧一切的去“找裴肆亦”。
可女皇最后一句話直接讓他大腦最后一根弦也就此斷裂。
女皇金黃的眸子望著他,好似能望進他心底去,“你到底是要去找他,還是因為你知道回不去了所以一心求死?”
“呼~”
女皇的話隨著風落下,青黃的落葉被卷起的丟進枯葉堆,好似最后一抹生機也都就此被掩埋。
江翎忽地就沒了力氣,修長的身軀一下子垮塌下去。
赫老元帥在心底猛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陛下勸人比打架還猛,這一番話直白的叫旁人聽著都覺得難受,更何況江翎?
他的乖乖學生被背叛戰死沙場,又在異世界不清楚遭遇了什么打擊,如今好不容易醒來,還沒被安慰就先被斥責,未免太殘忍了……
他著急的咽了咽口水,視線轉向首領,用智腦給他機甲發送連線,“你快說句話。”
首領很無語,“我能說什么?陛下說的都是對的,如果這次不能讓他看明白,下次他還會找辦法穿越,哦,也就是尋死。”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穿越這一方面嗎?這都二十多年了你還沒研究明白?”
“我無能,要不你來?”
赫老元帥:“……”
赫老元帥閉嘴了。
他看向江翎,只見那高傲的金蝕日上將,那耀眼的帝國寶石,他的最得意的學生,此時好似被抽走了靈魂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心疼啊。
當初費了那么大力氣才救回來的學生,可不能出事啊!
就在他準備開口安慰時,就見女皇陛下收了機甲朝著江翎走去。
她站在江翎面前,本想再斥責兩句,可看著江翎赤紅的眼尾,心臟莫名刺痛了一下。
江翎身上那好不容易出現的生機似是在逐漸流逝,她看著,忽地就嘆了口氣。
眼前這個孩子。
是她從白骨堆撿回來養了三年的孩子,也是她從爆炸現場的一大片殘骸里一點一點搜尋出他的殘骸,然后小心翼翼護送到基地,歷時半年才救回來的孩子。
她這一生,就準備養這么一個孩子。
結果老天不開眼,讓他又死又活,平白遭罪!
女皇忽然就很想見一見江翎嘴里的那個“他”,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讓她養了三年的冰塊崽子為他要死要活!
于是她抬手放在江翎頭頂輕輕揉了一下,出聲道,“我幫你。”
江翎身子一下子僵直,他像是沒反應過來,抬眼時全是茫然,“……什么?”
女皇朝他伸出手,認真的朝他說,“跟我回去,江翎,我幫你去找他。”
江翎看著面前的女皇陛下,一瞬間想起好多年前。
那時候他被綁在十字架上獻祭,被割斷手筋腳筋,被捅破了心臟丟進了白骨堆,女皇陛下也是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笑著朝他伸手。
問他,“要跟我回去嗎?小崽子,我幫你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