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秋的夜晚匯聚著細蒙蒙的雨露浮在半空,叫人呼吸間盡是涼意。
江翎轉身后走的很快。
他知道裴肆亦還在原地看著他,所以腳步一刻也不敢停。
滾燙的視線落在身上,明明是場涼夜,可那人總能輕松的讓空氣都變得燥熱。
抬手按下樓層,他靠在電梯墻上。
大腦昏沉著刺痛,思緒和呼吸都緩慢著難以運行。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
但卻是第一次在裴肆亦面前出現。
江翎沒想到上輩子的頭疼癥狀這輩子還有,就如同那些沉疴的記憶一般刻在他的靈魂上,如影隨形的叫人煩躁。
甚至。
因為換了個更差的殼子,以至于當這股子疼痛來臨時,他的身體反而比精神更難以承受。
從車上下來到進入電梯,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江翎卻已經無法抑制的渾身顫抖。
他額間滿是細汗,臉色蒼白間眼睫顫栗著落下陰影。
電梯里一切都好似靜止,唯有紅色的數字隨著上升而變化跳躍。
冰眸恍惚著看著那抹紅色,思緒不知晃到了哪里去。
曾經帝國的研究基地為他檢查過,這是一種由精神影射到**的反應,病癥不在身體上,而在精神上。
而帝國在精神層面的開發不足**的百分之四十。
所以無法根治。
要么忍,要么打鎮定劑。
可這個世界的鎮定劑跟他們那個世界不一樣,這里只有止痛藥。
江翎試過,沒什么用……
……
當那抹月白色的單薄背影消失在眼前。
裴肆亦靠著車又站了許久,直到看到那間熟悉的公寓亮燈又熄燈,他才轉身進車。
裴肆亦的表情并不好看。
充當司機的保鏢謹慎的開口,“老板,咱們去哪兒?”
裴肆亦揉著眉心,“回別墅。”
裴肆亦不住在裴家老宅,他有自己的房子。
比起江翎的小公寓來說,他的別墅實在大的有些過分。
從前他不覺得有什么,房子當然是越大越好,這樣才住的舒服,而且他還能隨時釋放本體出來溜達溜達。
可自從遇到江翎,他忽然就覺得這房子太空了些,走在里面連腳步都空蕩蕩的像是無法落實。
過道的感應燈一盞一盞亮起,將裴肆亦謖謖身形背光照的模糊。
他回到房間后很快就進了浴室。
水聲響起,又很快結束。
但裴肆亦。
始終沒有出來。
……
漆黑臥室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燈光。
蜷縮的身形如同碎了一地的月光,如雪般傾瀉的長發垂在床邊隨著身體輕顫,往日里精致的面容此時病態又蒼白,半掩在黑色薄被里像是即將消彌的霧。
脖頸上細密汗珠瑩瑩漬漬,微顫呼吸攜卷霜雪的味道刮過心臟,竟是刺疼的。
“嗒!”
一聲腳步聲響起,裴肆亦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身上還帶著沐浴露的潮濕清香。
右膝曲下跪地,裴肆亦撈起那微涼泛冷的長發,轉頭看向床上因疼痛而全身戰栗的人。
“江翎,我以為你可以照顧好自己,我才同意離開的……”
可結果是他把他趕走,自己卻疼暈在了房間。
裴肆亦視線上移,看到了傾倒在床頭柜的止痛藥,白色的藥丸整整散了一堆……
裴肆亦視線有片刻的凝固。
他伸手,抓了一把揣進衣兜,然后起身掀開被子就準備將人抱走。
卻沒想到,被子里的江翎竟死死抱著他的外套。
裴肆亦喉間干澀。
所以這人生病了把他趕走,卻抱著他的外套?!
他難道不比一件衣服好!
裴肆亦咬牙,伸手將那衣服扯開丟在床角,然后抱起江翎轉身就踏進了混沌門。
裴家老宅從未這么晚還這么亮堂過。
喬叔彎腰站在床邊,一邊在江翎頭上施針,一邊道,“上次我就發現了,這孩子身體很差,動不動就暈,我本以為是低血糖,原來竟還有頭疼癥。”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裴肆亦,“不是說要去醫院檢查的嗎?沒去嗎?”
裴肆亦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他看著滿頭銀針的江翎,語氣僵硬。
“沒,我明天就帶他去檢查,喬叔你認真點兒,好好扎,別扎壞了。”
喬叔:“……”
等到施完針,江翎仍然沒醒。
裴肆亦抱著人再次回到了公寓。
他倒是想直接抱著江翎在老宅睡一晚,畢竟轉來轉去的麻煩,但想到每個月四天的同居生活,裴肆亦還是決定裝作自己沒出現過。
不然,萬一江翎把獎勵收回去了怎么辦?
將人放在床上,小心的蓋好被子,裴肆亦想起喬叔的話來。
“我做了幾十年的中醫,這頭疼的癥狀我還真是沒見過,吃了止痛藥還能疼暈,把脈也把不出來,真是奇了怪了……”
對啊。
奇了怪了。
明明身體那樣差,明明從小就被囚禁被虐待,卻有著那樣流利狠辣的身手。
招招致命,很明顯是經過長期嚴苛的訓練的,可江翎短短23年的人生,裴肆亦查的清清楚楚,他不可能有接受任何訓練的時間。
江家也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
還有江翎對親生父母那無所謂的態度,以及跟他查到的江翎截然不同的性格。
都是疑點。
最重要的是。
江翎一直都在京城,而他感應命定之人起始地點也在京城。
按理說他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感應到江翎才對。
可偏偏他繞了那么大一圈,最后回到家時才突然感應到。
疑點很多,多的隨便一個了解情況的人都會起疑心。
可裴肆亦不會。
亦或是不在乎。
指尖勾起落在鼻尖的發絲繞在耳后,裴肆亦低頭望著江翎。
“老婆,你莫非不是冰孔雀?而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孫猴子?”
畢竟孫猴子也是又瘦又小的一只,還時不時就被念緊箍咒痛一痛,然后好了后又戰斗力爆表。
跟江翎簡直一模一樣。
裴肆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用鼻尖蹭了蹭江翎的臉,聲音溫柔低醇,“不管你是誰,就算你真的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小猴,我都認定你了。”
“唔……”
許是被蹭的癢了,江翎哼了聲以示不滿。
裴肆亦被他哼的耳朵有點麻。
他捏了捏耳垂后,抬眼看了下時間。
凌晨四點。
再過會兒天都要亮了。
他嘆了口氣,俯身埋頭進江翎頸窩,聲音無奈。
“好了寶貝,我要離開了。”
“祝你夢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