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瘦小的身子幾乎被黑暗吞沒了,就剩那雙眼睛亮得嚇人,死死釘在顧西洲臉上。
她手忙腳亂地抓起幾棵蔫了吧唧的草藥,在破石碗里玩命地搗。
“公子你再忍忍,藥...藥馬上就好...老天爺啊,求求您了,讓這藥...管點用吧...”
她一邊搗,一邊低聲求著,聲音抖得不成調。
草藥的綠漿黏糊糊的,刺鼻的苦味直沖腦門。
南風屏住呼吸,手指沾了點藥汁,小心翼翼地去抹顧西洲手臂上那道深得能見骨頭的傷口。
“嘶——!”
藥汁剛沾上,顧西洲猛地一哆嗦,倒抽一口冷氣。
“弄疼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我輕點,我輕點!”南風嚇得手一縮,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趕緊放輕了動作,好像碰的是塊一碰就碎的琉璃。
“呼...呼...”顧西洲只剩喘氣的份兒了,腦子一片漿糊。
丹田那塊兒,劇痛像山崩一樣壓下來,骨頭都在嘎吱響。
“廢物...顧西洲,你他媽的就是個廢物!”腦子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尖叫,“丹田碎成渣了!顧傲天那老王八蛋跑了...季伯措那畜生挖了你的眼!超人強那死肥豬在笑話你!波比那雜碎踢斷了你的骨頭!所有人都在看你笑話!所有人都在踩你!”
“啊——!”
撕裂的劇痛讓他像離水的魚一樣猛地彈起來,又狠狠砸回草堆,濺起嗆人的灰塵。
啪嗒!
一滴滾燙的液體,狠狠砸在他冰涼的手背上。
是淚!
南風的淚!
這一滴滾燙,像燒紅的針,猛地刺穿了顧西洲腦子里那層厚厚的絕望冰殼,混沌的意識被撬開了一條縫。
“南...南風?”他艱難地轉動著只剩下兩個血窟窿的眼眶方向,干裂的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個氣若游絲的字,“走...快...走...別...管...我...”
“不!”
南風的聲音像炸雷在漆黑的破廟里爆開,斬釘截鐵!
她猛地用臟兮兮的袖子狠狠擦掉臉上的淚,動作又快又狠。
下一秒,她直接撲過去,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扣住顧西洲那只還能動的手!
十指緊扣,用盡全身的力氣,好像要把自己的命硬塞給他!
“公子!你給我聽好了!”她嗓子嘶啞,因為激動和憤怒抖得厲害,但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塊,砸在地上,邦邦硬,沉甸甸:“我南風對天發誓!我!絕!不!走!只要我這口氣還在,就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她狠狠吸了下鼻子,盯著他那兩個空洞的眼窩,一字一頓,從牙縫里擠出來:
“丹田碎了又咋樣?修為沒了有啥大不了?天塌不了!兌域這么大,十萬大山深不見底,我就不信翻不出救你的法子!那個什么塑田丹,我聽過!只要它還在這世上喘氣兒,管它在龍潭還是虎穴,管它要上刀山下油鍋,我南風豁出這條賤命不要,也一定給你搶回來!”
她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要把這話刻進他的骨頭里:
“顧西洲!你給我撐住!不準閉眼!聽見沒?不準認命!你看不見,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走不了,我就是你的腿!只要我這口氣還熱乎,你就得給我活下去!這是命令!”
破廟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顧西洲那破風箱似的喘息聲,一聲聲,敲打著絕望。
但那雙緊緊抓著他的小手,沒有一絲一毫要松開的意思。
南風瘦小的身體繃得筆直,像一根死死楔在懸崖邊的釘子,擋在顧西洲前面,對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寸步不讓!
不知道熬了多久,天邊總算透出點死魚肚皮似的灰白,從破屋頂的窟窿里漏下幾縷微弱的光。
就在這時候——
轟隆!!!嘩啦啦——!
破廟那扇早就爛透了的破木門,被一股蠻力狠狠踹得四分五裂!木屑像雪花一樣亂飛!
刺眼的光和嗆人的灰塵猛地灌進來,照亮了門口幾張流里流氣、寫滿了壞水的臉。
為首那個敞著懷、滿臉橫肉的壯漢,正是狂魔哥。
他身后跟著幾個歪瓜裂棗的小弟,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喲呵——!”
狂魔哥拖著長腔,破鑼嗓子滿是戲謔,震得房梁上的灰噗噗往下掉,“顧——瞎——子——!命夠硬啊?還沒蹬腿兒呢?老子以為你早被野狗啃得連渣都不剩了!”
他大搖大擺走進來,一腳踢開擋路的破木頭,毒蛇一樣的眼睛在破廟里掃了一圈,最后粘在緊挨著顧西洲的南風身上,臉上立馬堆滿了下流的賤笑。
“嘿嘿,沒死正好!這個月的‘平安錢’,該交了吧?”狂魔哥搓著粗糙的手掌,一步步逼近,目光像臟手一樣在南風身上亂摸,“顧瞎子,你這窮鬼估計連個銅板都掏不出來了吧?不過嘛……”
他舔舔厚嘴唇,嘿嘿淫笑:
“你這小丫頭,倒是水靈……就是埋汰了點。這樣,讓她‘好好伺候伺候’我跟兄弟們,這筆債就一筆勾銷?兄弟們爽了,沒準兒大發慈悲,讓你這廢物多活兩天!夠意思吧?”
這些污言穢語像帶毒的冰刺,狠狠扎過來!
正低著頭,小心翼翼給顧西洲擦臉上血跡的南風,手指頭猛地僵在半空!
她的身體瞬間繃得像拉滿的弓,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那雙剛才還盛滿焦急和淚水的眼睛,此刻死死釘在狂魔哥那張丑臉上,里面翻涌的冰冷怒火,幾乎要把空氣都凍成冰!
顧西洲的呼吸異常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炸開。他死死咬著牙,嘴里滿是鐵銹般的血味,臉上的灼痛遠不及心底的滔天怒火。
疼?這感覺早就不是疼能形容的。那是將他尊嚴踩進泥里的屈辱!
“廢…廢物?”他胸腔里滾過壓抑的低吼,拳頭攥得死緊,指縫里滲出暗紅的血,染紅了破爛的衣服,“南風…是我的人!你敢動她一根頭發,老子…老子生撕了你!”
對面,那個叫狂魔哥的男人,一只油膩黑手還在得意地晃著,指甲縫里嵌著臟東西,看著就讓人惡心。
顧西洲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通紅,幾乎要裂開,里面燃燒著瀕死的火焰:
“雜種…再敢往前伸一下爪子…老子…讓你后悔生出來!”
但他的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僵硬,完全不聽使喚。經脈像是凍住,冰冷僵硬,稍一動就劇痛。他心里急得要命,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丹田空空如也,別說發力,連睜眼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