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大漠黃沙。
這場宴會,終究在轉(zhuǎn)瞬之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那一支只有三千兵馬的鐵騎在對方慶功之際殺入赫焰王庭,不過一天一夜,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到了戰(zhàn)爭收尾階段,顧云瀾坐在峭壁上,望著夜空中的那一輪圓月。
這一場戰(zhàn)爭,終于要結(jié)束了。
他苦心孤詣,為了徹底粉碎野心勃勃的赫焰部,才制定了這樣一個計謀。
先是假死,在對方松懈之際出其不意攻殺。
半年的難耐煎熬,心中的思念如決堤之水。
顧云瀾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殺欲退卻,他盡壺中之酒,強(qiáng)行壓下心中對那人的思念。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箭囊傷掛著的那一截狐貍尾巴。
冷俊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意來。
寧寧和他成婚后不久,他有一次打獵歸來,讓寧寧看到了他箭囊上掛著的毛茸茸的狐貍尾巴。
寧寧當(dāng)時還以為是他送給自己的,十分欣喜的跑到他的面前來,眼睛都亮晶晶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掛在他箭囊上的狐貍尾巴,伸手指了指說:“這個軟軟的毛茸茸的尾巴是送給我的嗎?好可愛!”
她說著伸手就要拿,結(jié)果將那尾巴拿到手后卻驚叫了一聲,原地跳開了。
就連那原本很是喜歡的狐貍尾巴也扔到了地上,一雙手沾著血,哆哆嗦嗦。
當(dāng)時的顧云瀾來不及阻止,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寧寧已經(jīng)被嚇了一跳。
這掛在箭囊上的狐貍尾巴,是在打獵以后將箭回收,用它擦箭上沾染的血的,雖然看上去毛茸茸很可愛,實際上卻沾滿了動物和人身上黏膩的血。
箭射穿動物或者人以后,是要回收二次利用的,帶著這樣一只狐貍尾巴,方便將箭尖上的血擦拭干凈。
可卻讓寧寧誤會,甚至還嚇到了她。
想到這里,顧云瀾從懸崖峭壁上背起箭囊。
他手下的副官問:“將軍,這么晚了您要去哪兒?”
顧云瀾眉眼舒展開來:“去獵一只鼠兔。”
他在大漠潛伏了很長時間,常常在夜間看到有鼠兔出沒。
那鼠兔有一身棕色光滑的皮毛,眼睛圓溜溜的,看上去很是可愛。
他離家這么久,寧寧一定以為他戰(zhàn)死了,他總要給寧寧帶回去點什么,好讓寧寧開心。
顧云瀾收下的副官看著將軍遠(yuǎn)去的背影,忍不住嘆氣:“我的大將軍啊,軍中事務(wù)繁重,您卻居然還有心思去獵什么鼠兔……”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將軍可是娶了丞相府嫡女,那個被譽(yù)為京城第一美人兼才女的絕色佳人沈玉寧,就又理解了將軍。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京城早已變了天,而曾經(jīng)的護(hù)國大將軍之妻,也早就以為丈夫戰(zhàn)死沙場,另嫁他人。
五日之期轉(zhuǎn)瞬即逝,轉(zhuǎn)眼就到了祭祀之日,可雪卻依舊沒有停下的架勢。
太和殿外,雪地里的祭壇早已被搭建好,文武百官以及后宮諸位妃嬪紛紛到場,就連太后也離開了慈寧宮,親自來觀摩這一場祭祀盛宴。
前朝文武百官,后宮諸位妃嬪,幾乎都在等待著沈玉寧走上祭臺。
在他們看來,今日的祭臺就是這位災(zāi)星皇后的斷頭臺。
什么祭祀祈福,什么天意?
不過是這位皇后娘娘嘩眾取寵,曇花一現(xiàn)的最后一幕。
甚至早已有大臣寫好了祭祀過后,要求處死皇后的奏折。
后宮妃嬪坐在一處,其中數(shù)趙宜緋笑容最為燦爛。
淑妃葉思微笑著看向趙宜緋道:“貴妃娘娘,今日一過,您可就是皇后了。”
趙宜緋聽到這計劃,分明知道淑妃是在捧殺她,但她心中卻還是忍不住洋洋自得起來。
今日的雪下得這樣大,猶如鵝毛一般,可見沈玉寧今日必死無疑。
她死了,這個皇后之位可不就是她的了嗎?
可按照她與這位淑妃相處多年的經(jīng)驗,這淑妃表面上一副知書達(dá)理遺世獨立一般惺惺作態(tài),實際上也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燈。
趙宜緋直覺這位淑妃奉承的話語里似乎藏了什么陰謀,但細(xì)想之下,又實在想不出葉若微能使出什么陰謀詭計來。
她只要護(hù)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沒有人能夠動搖她的皇后之位。
坤寧宮內(nèi),沈玉寧不慌不忙。
她當(dāng)然知道,今日坐在臺下的人,都是來看她的笑話的。
他們巴不得她趕緊死了,好騰出這個皇后之位。
可沈玉寧才不。
那些人越是覺得她活不了,越是覺得她死路一條,她就越要證明給這些人看。
她會是活得最耀眼的那個,而且,她還要讓這些人心甘情愿的俯首稱臣。
南湘忐忑的捧著一個托盤走進(jìn)來,那托盤之上,就放著她跟云云趕制了好幾天趕制出來的祭祀舞衣。
沈玉寧脫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光滑雪白的肌膚。
那身祭祀舞衣,便在南湘和云云的侍候之下?lián)Q上了。
等梳妝妥當(dāng),沈玉寧看著銅鏡之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子容貌絕美,一雙眼睛似乎含著瑩瑩秋水。
舞衣著身,端莊鮮妍,就像是一朵鵝黃色的芙蓉花。
她笑,鏡中的她也笑。
她抿唇,鏡中的她看上去也是一副不太開心的模樣。
沈玉寧伸出手觸摸了一下鏡面,鏡中的人兒那樣鮮活,卻又那樣可悲。
今日她之生死,全系于國師一念之間。
她恨極了這種什么都只能仰仗他人鼻息的痛苦,可她現(xiàn)在能做的,卻只有忍。
別人都說她水性楊花,引三個男人競相為她折腰。
可只有沈玉寧心中清楚,既然想要的愛得不到,那就要把權(quán)利牢牢掌握在掌心。
那些男人口口聲聲愛她,又何嘗尊重過她的意愿?
她曾經(jīng)跪在地上懇求哭泣,求他們放她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可那三個男人卻寧肯傷害她也要強(qiáng)行留下她在身邊。
既然如此,也莫怪她將他們當(dāng)成踏腳之石。
她會踩著他們鋪就的錦繡大道,一步一步走上最高處。
高到讓所有人仰望。
而今日,就是她要走的第一步。
她要成為楚朝名垂青史的皇后,讓所有曾經(jīng)詆毀辱罵她的人心悅誠服的低下頭顱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