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專注著擺弄古琴沒有注意許青和紫女,等到將古琴擺好之后,面對著兩人坐下。
“太醫令,不知您想要聽些什么?”
弄玉雙手扶在琴弦之上,神態從容優雅,美目深邃,倒影著古琴的樣子。
此時的弄玉已經沒了先前溫潤爾雅大家閨秀姿態,反而是像是寧靜平和的老道,心外無物,唯有手中的古琴。
“弄玉姑娘彈奏自己最擅長的即可。”
許青端坐在坐席之上,沒了先前的玩世不恭,神色端正。
他并不懂琴樂,他的認真端正是給弄玉的,是對弄玉對琴樂之道的虔誠的尊重。
紫女有些意外的看著許青,許青這幅模樣她先前只見過一次,那就是許青第一次在韓王宮外為新鄭百姓看病的時候。
也是這般端正認真,卻又散發著超逸絕世、卓爾不群的氣質,仿佛那傳說中墮入凡間的謫仙人一般。
弄玉微微點頭,素手輕揚,于琴弦之上舞動,泠泠琴音,如泉流石上,清脆悅耳的琴聲在房間之中回蕩著。
許青聽著耳邊傳來的琴聲,微微閉上眼睛逐漸的沉浸在其中,隨著琴聲,他的手不自覺的在大腿之上打起了節拍。
“難道你除了醫術之外,還懂得琴技嗎?”
看著許青的姿態,紫女紫色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錯愕。
紫女微微眨眼看著許青,許青在她心里本就是很神秘的存在,如今對方又再度蒙上了一次神秘的面紗。
許青沒有察覺到紫女的目光,只感覺陣陣波濤襲來,隨著便是低沉的哭泣聲,仿佛有著人訴說著離鄉的憂愁,逐漸的沉浸在了琴聲之中。
他并不懂琴樂,但從弄玉的琴聲之中,許青聽到了道的意蘊,不自覺的便沉浸在其中了。
半個時辰之后,琴聲戛然而止。
弄玉長舒一口氣,從先前人琴合一的狀態中走了出來,微微一笑問道
“太醫令,我這琴技應該還能入得您的耳中吧?”
“弄玉姑娘謙虛了,《列子·湯問》中有記載,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
“先前我并不相信,如今聽到弄玉姑娘的琴聲,我才明白此言非虛。”
“剛才的琴聲之中,我仿佛聽到碧海波濤襲來,又宛如女子啜泣,其中.”
許青緩緩將自己從琴聲之中感受到情緒說了出來。
聽著許青的感受,弄玉先是一愣,隨后便激動的看著許青,這首曲子是她自創的,至今尚未對外展示。
許青只是聽了一遍,便能夠準確的說出其中深意,宛如當初伯牙絕弦,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
“曲子雖妙,應該尚未完整,隱約之下仿佛能夠聽到若有若無的束縛,宛如半夜曇花一般,純凈美好但芳華易逝,唉哉哀哉。”許青神色感慨的看著弄玉。
回想原著中弄玉的命運與這首曲子一樣,弄玉的命運從尚未出生便是悲劇。
胡夫人懷上其之際,火雨山莊遭遇覆滅,其父親李開被劉意陷害,胡夫人委身于殺父仇人,而其出生之后又因為戰亂與母親分別。
好不容易與父母相認,卻又深陷韓國這場權力的漩渦之中。未來更是答應了紅蓮的請求前往了雀樓,想要刺殺姬無夜。
最終失敗,被姬無夜殺害,香消玉殞,當真是讓人可憐可嘆。
弄玉并不知道許青心中所想,此時她正滿臉激動的看著許青,美目如絲,臉頰微微紅潤。
許青所說的每句話都精準的說準了她這首曲子的情況,這讓她十分確定許青或許就是她這一生的知音。
“太醫令,您說的很對,這首曲子是我自創的,如今只是完成了初稿,還剩下一部分。”
“想來您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您可否幫弄玉完成這首曲子?”弄玉激動的問道。
紫女看著激動的弄玉和一臉感慨的許青,她總覺得此時自己就像是個外人,橫在了兩個郎才女貌的知音之間,充當個家話本中的惡人一般。
“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我并不懂音律。”許青無奈的攤手說道。
他之所以能夠感受到這些,是因為他聽懂了曲子中蘊含的道。
道這種東西玄之又玄,這也是他除了先前領悟太極之道外,第二次感受到道的存在了。
弄玉有些失望的看著許青,但轉而又有些緊張的看向紫女,問道
“姐姐,今后太醫令來了我能否跟其談論一下琴技。”
紫女看了看弄玉,又看了看神色平淡的許青,她知道自己辛苦保護養出來的小白花,還是要被許青給摘走了。
她千防萬防,就是沒想到許青竟然如此精通琴技,能夠被弄玉當做知音。
面對弄玉期待的目光,紫女只能無奈的點頭說道
“我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不過太醫令公務繁忙,是否有時間和你談論琴技,我就不敢確定了。”
聽到紫女的話,許青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我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公務再忙也不能耽誤了弄玉姑娘這樣如同仙樂的琴聲。”
“呵~”紫女嫌棄的看了一眼許青。
先前還說公務繁忙不能常來紫蘭軒,怎么到了弄玉這里公務就不重要了,這就是男人的本性,紫女在心里想到。
“那今后就有勞太醫令多多指點了。”
弄玉起身對著許青拱手行禮,表達對許青這位知音的尊重。
許青起身朝著弄玉走去,握住對方的手腕,將其扶了起來。
弄玉起身之際余光無意間看到了許青腰帶上的玉帶鉤。
看著那小巧的玉帶鉤和尾端的紫色流蘇,弄玉美目動容,既激動又驚訝,皙白的小手捂住了自己張開的嘴巴。
察覺到弄玉的異樣,紫女起身上前將弄玉攙扶住,緊張的問道
“弄玉,你怎么了?”
許青也不解的看著弄玉,對方怎么好好的突然像是得了癲癇一樣,原著中弄玉似乎也沒有這樣的病啊。
弄玉壓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扶著紫女看向許青說道
“太醫令,我能看看您腰帶上的玉帶鉤嗎?”
“帶鉤?”
紫女和許青都疑惑的看向腰帶上那帶著鎏金花紋的白玉帶鉤,在看到頂端上的紅瑪瑙之后,許青猛然驚醒。
“這瑪瑙寶石該不會是火雨瑪瑙吧?這紫色流蘇似乎跟弄玉佩戴的火雨瑪瑙一樣。”
紫女也看出了許青玉帶鉤和弄玉隨身佩戴的瑪瑙寶石的相同之處,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許青。
“有什么不可以的。”許青取下了腰間的帶鉤交給了弄玉。
他本來還尋思該怎么和弄玉說明她的身世,卻沒想到胡美人送給她的玉帶鉤倒是立了大功。
本來他只是將其當做貴重的信物,不過現在看來上面應該蘊含著不一般的含義。
弄玉纖細的小手微微顫抖著接過玉帶鉤,又將自己腰間懸掛的火雨瑪瑙摘下。
將二者仔細對比之中,看著一模一樣的瑪瑙石和紫色流蘇,兩道清淚從弄玉的眼角流下。
“姐姐,這瑪瑙石和流蘇一模一樣,連流蘇的編織手法都一樣。”弄玉聲音顫抖著說道。
紫女深深看了一眼弄玉手中的兩個物品,又看了看許青,輕聲安慰道
“是一模一樣,你終于找到自己身世的線索了。”
弄玉轉身趴在紫女的懷中哭泣了起來,雙手緊緊握著兩個物品。
自從她懂事起便被自己的老師告知,她是對方撿來的,而關于她身世唯一的線索便是身上這塊瑪瑙石。
她也曾從這塊瑪瑙石出發,打聽自己身世。
最終只知曉了這塊瑪瑙石乃是傳聞中的火雨瑪瑙,而流蘇也是當初火雨山莊一帶特有的產物。
至于流蘇編織的手法更是獨一無二,其他人根本不會。
而許青的玉帶鉤上的流蘇和她的一模一樣,這讓弄玉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激動,她終于找到了關于自己身世的線索。
紫女對著許青使了一個眼色,讓許青先坐下等她安慰好弄玉。
許青微微點頭,提著自己的腰帶回到了坐席之上,心中默默想著稍后和弄玉坦白身世的措辭。
不多時,在紫女的安慰下,弄玉緩緩停下了哭泣,有些害羞的對著許青說道
“讓太醫令見笑了。”
“沒事,剛才從你和紫女姑娘的對話之中,我也能夠聽出個大概了,沒想到天下竟然有這么巧合的事情。”許青面帶一絲笑意說道。
紫女和弄玉聞言一愣,隨后用著怪異的神色看著許青。
“巧合的事情?莫不是你和弄玉是失散的姐妹,而這火雨瑪瑙和玉帶鉤便是你們相認的信物?”紫女驚訝的說道。
“紫女姑娘,我突然發現你竟然有成為家的潛力,哪有這么多巧合的事情。”許青無奈的扶額說道。
“那是?”
紫女和弄玉緊張的看著許青,等待著許青的下文。
“這玉帶鉤乃是胡美人賞賜給我的,而玉帶鉤上的瑪瑙乃是傳聞中的火雨瑪瑙,而關于火雨瑪瑙就不得不提當年的火雨山莊了”
許青緩緩將當年火雨山莊的事情講述了出來。
“而火雨公的兩位女兒,如今一位是右司馬劉意的妻子,另一位則是胡美人。”
“只不過外人不知道的是,當年胡夫人在戰亂之中遺失了一個女兒。”
“而這個女兒身上唯一的信物便是一塊雕琢精良的火雨瑪瑙,先前胡美人和胡夫人姐妹相認之后,便委托我幫其尋找失散的女兒。”
聽到這件陳年舊事,弄玉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火雨瑪瑙,眼中滿是復雜的神色。
“太醫令,您的意思是,我就是胡夫人遺失的女兒是嗎?”
弄玉聲音顫抖,緊張的看著許青,生怕下一刻許青搖頭否定,讓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世線索又再度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