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空開始泛白。
凌晨清風吹起了屋檐下的青銅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將如癡如醉的嬴政喚醒。
旭日的光芒照亮了許青和嬴政的面容,雖一夜未眠,但兩人都沒有多少倦意,反而神采奕奕的。
“與先生交談,如品佳茗,回味無窮,受益匪淺,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第二天。”
嬴政雙眼發光,嘴角掛著笑容,意猶未盡的說道。
一夜暢談,許青拉著嬴政談天說地。
小到種植農耕,大到治國理政,無所不談,無所不言。
許青作為后世之人,雖不像那些真正的大賢對某一個方面十分精通,但勝在博學,尤其是那些新奇的想法和觀點,每每提出都讓嬴政耳目一新。
畢竟許青前世那么多年的學雜費可不是白交的。
尤其是許青具體解釋的大一統內涵,更是讓嬴政找到了自己今后所要奮斗的目標,不知不覺中嬴政已經沉浸在了許青所勾畫出的未來藍圖之中。
“大王過譽了,只不過是我一家之見罷了。”
許青謙虛的說道,但對于嬴政的反應卻很是滿意。
他來到這個世界只跟三個人談過學問方面的事情,一個是他老師鹖冠子,一個是韓非,最后一個便是嬴政。
相較于前面兩人,他對嬴政說的最多,而且還都是秦國今后所需要的,沒有一句話廢話,全都是干貨。
雖然二人已經初步合作,但只有展現出足夠的誠意和才華,才能讓二人的關系更加緊密。
“先生這可不僅是一家之言啊,儒、道、墨、農、醫、縱橫等百家皆有涉獵,如果不是確定先生就坐在我面前,我真不敢確定您到底是人還是鬼神,到底什么樣的人才能教導出您這樣的人來啊。”
嬴政聲音之中滿是感慨,看向許青的眼神滿是激動。
蓋聶也有些敬佩的看著許青,他雖然能夠聽出許青對各家之言并不太精通,但又和一般的雜學家不一樣。
因為許青對各家之言有著獨到的見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稱之為進步也不為過,并非是一般雜學家那般樣樣通樣樣松。
同時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夠教導出許青來,哪怕是他老師鬼谷子也做不到這一點,
“家師鹖冠子。我曾以儒家啟蒙,又自學醫術,后與墨家農家相交,相處之中不自覺便有了一些個人的理解。”
“又與韓非衛莊相交又對法家縱橫產生了些許興趣,不過是我自己瞎琢磨罷了,稱不上什么博大精深。”許青語氣平淡的說道。
都說無形裝逼最為致命,而許青的話也成功引來了蓋聶和嬴政的無語,他們又感覺被冒犯。
什么叫做自己瞎琢磨,就能對百家之言有著如此了解?
要是百家之言真能夠這么簡單的掌握的話,這天下還會有黔首嗎?
不過讓嬴政和蓋聶更震驚的是許青老師的名字。
“鹖冠子!?是傳說中那位楚國大賢人,天宗掌門,天人學派創始人,趙武靈王最為器重的幕僚,精通道家、兵家、名家等家的奇人鹖冠子嗎?”嬴政驚訝的說道。
如果說許青的老師是鹖冠子,那么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一卷《鹖冠》為六國競士先鞭,這足以看出鹖冠子在學問上的地位是多么的卓絕了。
“原來是這位前輩。”
蓋聶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顯然他的想法和嬴政是一樣的。
如果是鹖冠子教導,那么許青有這樣的成就那就很合理了。
畢竟鹖冠子的徒弟就沒有一般人,最為出名的就是趙國前大將軍龐煖,這位在四年前剛剛帶領五國聯軍打到了距離咸陽只有五十里的蕞城。
要不是五國聯軍內部并不團結,楚國畏懼秦軍先跑路了,那次五國伐秦結果如何還不一定呢。
不過就這樣,龐煖帶著敗軍返回趙國之后,一怒之下揍了一頓齊國,給齊國饒安附近百里十幾城全部打下來了。
“沒錯,老.老師的確有著這些名頭。”許青笑著說道。
確定了許青的身份后,嬴政看向許青的眼神更加熾烈,但轉而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您現在是韓國太醫令,又被韓王所器重,您該如何前往秦國呢?”嬴政有些擔憂的問道。
越是清楚許青的才華,嬴政越覺得自己不能放過這樣的大才,將這樣的人杰留在韓國,實在是暴殄天物。
但若是直接讓許青辭官,跟著自己返回秦國,那必然會對許青的名聲產生影響,雖說許青不在乎,但他不能這么做。
許青能夠不顧個人聲望,為救天下蒼生而選擇他,那他必然要以國士報之。
“這我有所準備,當年鄭國入秦的方式我未嘗不能效仿,只不過這次需要秦國使臣出面要人了。”許青緩緩開口說道。
念端以自己的聲望成全了他,那么他不能不珍惜這份名聲,但他現在的聲望太高了,唯一能夠前往秦國的辦法,就只剩下韓國主動送人了。
嬴政聞言微微蹙眉,看向了一旁的蓋聶。
蓋聶當即便領悟了嬴政的意思,開口說道
“入韓的使臣叫做李斯,乃是文信侯呂不韋最新收留的門客,其師從荀子,與九公子韓非乃是同門師兄弟。”
“仲父的人啊,這件事不太好辦啊。先生可否多等一些時日,等我返回秦國后,以患病請您過去。”嬴政看著許青說道。
李斯是呂不韋的人,他現在和呂不韋關系越來越惡劣,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大才,萬一被呂不韋盯上,那就壞事了。
他知道許青不會投靠呂不韋,但耐不住呂不韋為了削減他的力量,會從中作梗。
“當然可以,只不過通過李斯要人,倒是可以讓大王多得一位大才。”許青沉聲說道。
之所以通過李斯,許青是有著想要提前將李斯綁在他和嬴政這輛馬車上的想法。
李斯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而有野心的人最不害怕的便是以小博大,借助嬴政的秦王名頭,他便有了拉攏和李斯結盟的籌碼。
“您說的是李斯?他值得先生如此冒險?”
嬴政看著許青,眼中閃過思索之色,心中不由得開始重新估量李斯的價值。
“值得,李斯與韓非是同門師兄弟,一身學問雖不如韓非,但在某些方面他比韓非更優秀,至于能力,自然不用多說,否則荀夫子也不會讓他出師。”許青說道。
舉薦一個人,尤其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人,就要用有名氣的來襯托他。
你說李斯能力如何,別人可能不清楚,但你若是說李斯的才能得到荀子的肯定,哪怕沒有見過李斯,其他人也會肯定李斯的能力。
“既然是先生舉薦,那么此人絕對沒有問題。”
嬴政說著便從腰間將自己的秦王玉佩薅下來交給許青,繼續說道
“這是歷代秦王所佩玉佩,也是秦王信物,持此物代表著秦王,您可以用它來與李斯談判。”
雖然嬴政現在手里沒有實權,讓他備受掣肘,無法施展手腳,但該有的果斷和魄力還是有的。
“好,接下來大王就請暫居潛龍堂,我會和司徒萬里商議好,保護您的安全。等城中安穩下來后,您再進城。”
許青接過玉佩,拱手說道。
“一切就有勞先生了。”嬴政拱手還禮說說道。
許青起身對著蓋聶微微點頭,便帶著秦王玉佩離開了。
等到許青的身影消失之后,嬴政才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了一旁的蓋聶。
“老師,您覺得先生如何?”嬴政問道。
“不世之才,更難得是對方有著一顆心懷天下之心,有他輔佐您,定然能夠如虎添翼。”蓋聶冷聲說道。
嬴政微微一笑,蓋聶這句話的潛意就是許青不是貪戀權勢的人。
對方可以不顧名聲支持他,更是出身道家醫家這兩家不在乎權勢的門派,的確可以證明這一點。
“我也這么認為,此行見到先生,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嬴政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眉宇展開,仿佛解決了心事一般。
許青對于他而言不僅是雪中送炭的支持者,也有幾分意氣相投的朋友情誼。
登上王位的人注定是孤家寡人,尤其是嬴政這種連自己曾經信賴的仲父和親生母親都背叛他的人,這讓他不敢輕易相信真心。
但現在階段的嬴政,雖已經展露帝王風范,但說到底還是年輕,心中熱血未泯,心性還遠遠沒有以后那般冷酷霸道,有著幾分年輕人都有的意氣風發。
在嬴政看來,許青不同于蓋聶,蓋聶雖是他的老師,他也敬重蓋聶,但二人相處下來,還是君是君,臣是臣。
但許青不同,對方身上的那份獨屬于道家天宗的灑脫和淡然,沒有對他有對君主的敬畏和距離感,反而像是在看一個普通人,相處下來像是在交朋友一樣。
相較于將許青當做臣子,嬴政也更想要和許青當朋友,一個意氣相投、有著共同目標的朋友,這樣不會讓他感到孤獨。
蓋聶也露出笑容,他也為嬴政感到開心,有了許青支持,相當于有了道家天宗和醫家的明確支持,這將大大改變嬴政的現狀。
“今夜我入城去見師弟,有他牽線,大王與九公子韓非見面會更順利一些。”蓋聶說道。
“有勞老師了。”嬴政點頭說道。
嬴政看向天邊已經升起的初日,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驅散了他背后房間之中的黑暗,照亮了屋中的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