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平了。”
這三個字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塊巨石砸進(jìn)蕭鐸心里。
她將他方才的受傷,與他之前強(qiáng)迫她的行為放在天平兩端,然后得出了一個“兩不相欠”的結(jié)論。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徹底劃清界限,斷絕他任何試圖彌補(bǔ)或是靠近的可能。
這比憤怒的斥責(zé),更讓蕭鐸感到恐慌和窒息。
他寧可她打他罵他,將所有的恨意都發(fā)泄出來,也好過現(xiàn)在這樣。
“不…不是這樣的…”蕭鐸急切地開口,聲音因?yàn)閮?nèi)心的慌亂而發(fā)顫。
他下意識想上前一步,卻被她眼中瞬間升起的警惕釘在了原地,只能硬生生止住腳步。
“云棠,這根本扯不平!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你!你罵我,打我,怎么樣都行,別這樣說…”
他語無倫次,急于想讓她明白,他手上這道小小的傷口,根本不足以抵消他萬分之一的過錯。
然而,云棠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絲毫波動,仿佛他所有激烈的反駁都與她無關(guān)。
等他停下來,她才輕輕地?fù)u了搖頭:“藥箱放回原處了,你不用出去…在家休息吧?!?/p>
說完,她不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jī)會,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臥室。
蕭鐸徒勞地伸出手,最終只能無力地垂下。
扯平了?
怎么可能扯得平。
他頹然地用沒受傷的左手撐在料理臺邊緣,感覺一陣陣眩暈。
失血,情緒大起大落,還有此刻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疲憊不堪。
但他不能就這樣呆站著。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先走到水槽邊,用左手有些笨拙地清理掉臺面和水槽里的血污,將染血的紙巾和被浸透的T恤仔細(xì)包好,扔進(jìn)垃圾桶最底下。
蕭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臥室。
里面靜悄悄的,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在哭?還是在發(fā)呆?或者只是單純地不想再看到他?
他知道,他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給她空間和時間。
任何急于解釋和彌補(bǔ)的行為,在她此刻筑起的心墻面前,可能都是徒勞,甚至?xí)m得其反。
他輕輕打開大門走了出去,沒有走遠(yuǎn),只是靠在自己家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蕭鐸整個人蜷縮起來,開始復(fù)盤這些天奇奇怪怪的事。
夕陽西下。
身后的門鎖突然傳來輕微的“咔噠”聲。
云棠看著坐在地上的蕭鐸:“…那個,飯好了…你進(jìn)來吃吧…”
蕭鐸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他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巨大的意外和一絲不敢置信的微小火苗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慌忙站起身,因?yàn)樽锰猛扔行┞椋皇芸刂频仵咱劻艘幌?,身體歪斜著就要向一旁倒去。
“呀——”
云棠低呼一聲,迅速上前一步,伸出雙手及時扶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手掌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溫?zé)岬挠|感,帶著一點(diǎn)女孩子特有的柔軟。
蕭鐸半邊身體靠在她身上,鼻尖瞬間縈繞著熟悉的香氣。
他渾身一僵,迅速退開:“謝謝…”
云棠沒有立刻松開,直到他站穩(wěn),才像被燙到一樣自然收回手。
兩人因?yàn)檫@個意外,距離似乎悄然拉近了一些。
餐桌上擺著簡單的兩菜一湯,還是用冰箱里那些物資做的,冒著熱氣。
氣氛依舊尷尬,但比起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窒息感,多了一絲溫和的平靜。
吃完飯,蕭鐸主動起身收拾碗筷,云棠也沒有阻止。
等他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看到云棠正拿著那個家庭醫(yī)藥箱站在客廳里。
“你的手,”她輕聲說,目光落在他那因?yàn)檎此行┏睗駶B血的紗布上,“該換藥了?!?/p>
蕭鐸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依言走過去,在沙發(fā)上坐下,伸出手。
云棠小心翼翼地拆開紗布,傷口因沾水有些發(fā)白,邊緣微微紅腫,但沒有感染跡象。
她松了口氣,動作熟練地重新消毒,上藥,包扎。
“你處理得很好。”蕭鐸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忍不住低聲說。
這份熟練,不像是一個普通大一女孩該有的。
云棠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是孤兒院長大的,家里孩子多,磕磕碰碰是常事,慢慢就會了?!?/p>
孤兒院…
怪不得她那么害怕失去朋友,那么逆來順受…
他看著她平靜的側(cè)臉,難以想象她從小到大經(jīng)歷了多少艱辛和委屈。
包扎完畢,蕭鐸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rèn)真地開口:“云棠,你轉(zhuǎn)給栗子的那些錢,我會幫你一分不少全部要回來的?!?/p>
云棠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充滿了驚恐和慌亂,她猛地?fù)u頭:“不…不要!別去!”
“為什么?”蕭鐸放緩語氣追問,“那是你的錢,是你辛苦攢下和借來的,她沒權(quán)利拿走!”
“她…她會發(fā)那些照片的…”
云棠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身體微微發(fā)抖:“她真的會發(fā)的!而且…而且她認(rèn)識很多人,她會報復(fù)我的…我…”
她害怕得語無倫次,栗子長期的恐嚇和精神控制已經(jīng)讓她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恐懼。
蕭鐸的心揪緊了。
“你不用怕,”他注視著她,眼神堅(jiān)定,“照片的事交給我,我保證她一張都不敢發(fā)出去,更不敢留存。后續(xù)的任何報復(fù),都由我來處理。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拿回屬于你自己的東西?”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你點(diǎn)頭,剩下的一切,我都會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