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鋒有事要忙,唐安安就坐著公交車,自己回家了,一進門,聞到飯菜香。
媽媽在擺碗筷。
唐爸爸在廚房切黃瓜。
就算是胃癌,早期沒什么癥狀,精神不錯。
“爸爸媽媽,給你們看樣東西。”唐安安脫掉松松垮垮的外套,結婚證拿出來,先發給她媽。
唐媽媽愣了一下,翻開一看,笑了,“領證啦?!這孩子,怎么不說一聲。”
“跟誰領證?領什么證?”唐爸爸從廚房出來,一臉不相信,也不放心。
“小鋒。”唐媽媽給他看證。
他接過來看半天,一副養了多少年的花,被人連盆搬了的不爽,“哼!便宜那小子了。”
女兒再大,都是爸爸心頭的寶,冷不丁地給別的男人照顧,心里還有點酸,不過這女婿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應該沒錯,心還是高興的。
再說,他能猜到女兒為什么突然領證,八成是為了他的病。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根本形容不出來。
“爸,你女兒已經嫁人了,你就踏踏實實看病,明天我請個假,陪您去醫院。”唐安安拿起蘋果,咬一口。
看看吧,果然是!
唐爸爸鼻子有點酸,轉開話題,“一會兒……給你程爸爸程媽媽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吃飯……”
“不行!”唐安安奪回結婚證,“要不然,明天我就去離……”
聞到一陣糊味兒,吸吸鼻子,“什么糊了?”
菜糊了!
唐爸爸急忙跑去關火。
“你爸那個老頑固已經答應去看病了,明天一早就去醫院,沒來得及跟你說。”唐媽媽對女兒說完,撥出去電話,
“老方啊,領證了,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呢。婚禮先不急,老唐不是身體不好嗎。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過幾天咱們再商量。
“沒事,老毛病,你們忙你們的,行,檢查結果出來,第一個告訴你……”
媽媽忙著搖人,爸爸忙著做菜,唐安安插不上話,回了自己房間。
房間正中擺著畫架,地上放著圓墊子。
已經傍晚時分了,屋里有點黑,唐安安打開燈,拿起筆記本電腦,往墊子上盤腿一坐,把蘋果咬嘴里,搜索工地尸體的新聞。
這年頭,人人都有手機,一點小事都封鎖不住,何況這么大的新聞。
這條新聞已經被轉載了無數條,其中不乏加油添醋之后的消息。
唐安安想找的是,官方報道:
下午四點半,城郊一處工地施工時,挖掘出一具尸體。
男性,三十歲左右,身高175,死亡時間約一個月。
頭部,四肢,多處骨折,初步判定被鈍器擊打致死。
死者身份尙不確定,疑似失聯者家屬,請和警方聯系。
下面,是一張張圖片,都打了碼,很厚,其他看不清,但是隱隱的,可以看出已經腐爛得沒有人形了。
“嘟,嘟。”有人發過來幾張圖片,這人的備注是,方惠媽媽。
就是法醫組長,方惠。
【寶寶,局里請你協助破案。試試看,能不能修復尸體】
【能修復,就發給小鋒】
唐安安:【知道了,媽媽】
圖片是高清圖,尸體上爬滿了蛆,還有頭部,四肢,各種特寫。
唐安安找到一張臉部特寫,放大,一邊啃蘋果,一邊仔細查看。
幾年前,程鋒去上警校了,唐安安有個作業不會,去找方惠媽媽請教。
方慧媽媽是干法醫的,家里關于解剖的書特別多。
她無意間翻開兩頁,里面的圖片比尸體露骨多了,她喜歡,還看入了迷。
方慧媽媽教了她很多法醫知識,問她,想不想做法醫。
比起法醫,她更喜歡畫畫。
畫人物和解剖人體有很多共通之處,比如解剖是把脂肪,肌肉,骨骼一層層剝離。
而畫畫,則需要一步步添加。
她拿起素描筆,對比圖片,按照裸露出來的骨骼形狀,先勾勒處骨骼框架,再根據五官位置,以及腫脹程度,按比例縮減……
一會兒沒看,新聞下面評論已經過萬,【臥槽!包工頭哭暈在廁所。】
【不會是變態連環殺人案吧,我也三十歲,瑟瑟發抖。】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
【跪求警方破案,公開破案過程。】
【得了吧,這種大案,嫌疑人身份都沒定,沒個一年半載破不了,最后再給弄個無頭案,結了!】
【要這么說,我上我也行。】
……
晚上十一點,程鋒回到警局,坐下點煙。
隊員小李遞上資料,
“頭兒,這是工地拆遷前情況,住戶七千多,其中二十八到三十五歲男性,大概兩千人,沒有失蹤人口記錄。”
“這么查下去,就是大海撈針吶。”老王端著茶杯,伸出三根手指,
“上面催了,給咱們三天時間。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趕快確定死者身份。”
以前,辦案講究黃金七十二小時,現在通訊太發達,很容易打草驚蛇。
二十四小時內案子沒有進展,追捕犯罪嫌疑人的困難,就會加倍。
必須爭分奪秒。
下午,程鋒走訪了周邊,也調取了監控,證實工地才來十多天,從目前證據來看,這件案子,和農民工沒有聯系。
埋尸地點,曾經是一處小樹林,受害者很可能是原來居民的其中之一。
拆遷后,住戶都搬走了,有的,還去了國外。
要確定死者身份,難度很大。
“技術科那邊有消息嗎?”程鋒問。
“基因比對正在進行中,法醫阿姨說,最快二十四小時才能出結果。”小李坐在電腦前,瀏覽了下新聞底下的評論,嘆氣,
“頭兒,咱們壓力山大。”
確實,如果基因庫中沒有保留受害人的DNA,更難查。
那么,只能先從兩千人中,一個一個摸排。
程鋒抽口煙,從資料里篩選排查對象。
小李伸個懶腰,“我去技術科拿資料的時候,聽方組長說,你結婚了?”
隊長結婚,可是稀罕事。
隊員們齊刷刷看程鋒。
“我怎么不知道?”老王抱著杯子,說,“小兔崽子,怎么說我也是你師父,結婚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一聲,以后,我可不認你這徒弟。”
程鋒翻了頁資料,“我不通知誰,也得通知您。準備禮金吧。”
“你小子,就一顆錢心。”老王喝口水,接著說:“放心吧,你師娘每天給的五塊錢煙錢,都給你存著吶。”
“頭兒,你回吧,我留下加班。”小李接話,“第一天結婚,晚上就不陪老婆,小心以后連五塊錢煙錢都沒有。”
另一個隊友說:“咱們隊長,打遍警校無敵手,能當妻管嚴?”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們吶,還是太年輕了。”老王搖頭,拍拍程鋒肩膀,“放心,以后,師父把藏私房錢的絕招傳授給你。”
程鋒正要說話,手機響了,有條信息,發信人的備注是,寶寶。
信息是張圖片,一幅素描畫,畫的是個男人的臉。
底下有條留言,【媽媽給我的尸體圖,我按圖片畫的,試試能不能縮小排查范圍。】
按尸體圖片畫的?膽子可真大。只是那幅畫,和尸體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八竿子打不著。
既然畫出來了,就試試吧。
程鋒把手機給小李,“查查有沒有和圖片相似的人。”
“這誰啊?”小李接過來,看一眼,噼里啪啦敲擊鍵盤。
程鋒說:“尸體。”
“啊?尸體?”小李問,“頭兒你從哪兒弄來的?”
“少廢話,查完去走訪住戶。”程鋒沒抱希望,低下頭,拿起筆,繼續排查資料。
“臥槽!”小李喊了一嗓子,激動得都結巴了,“隊、隊長,你、你從哪兒請來的大神?!”
程鋒站起來,走過去看,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張身份證照片,和畫上一模一樣。
這人叫趙建新。
家庭地址,正是拆遷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