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禮后的第二日,帝后便啟程,帶著四皇子與五皇子往行宮去。
此行說是要在行宮小住半月,待將兩位皇子安頓妥當后再行回宮。
帝后離宮的這段時間,宮里頭倒是風平浪靜的。
對于南瑾而言,有了永馨的日子每一日都是新奇歡喜的。
她初為人母,見著孩子每一天細微的變化,一聲啼哭,一個無意識的微笑,甚至只是睡夢中微微翕動的鼻翼,也怎么看都看不夠。
這日用過早膳,南瑾正和乳母們逗著永馨玩樂。
忽聽得庭院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便知是榮嬪來了,忙讓宮人迎她進來,又吩咐上了新做的點心和香茗招待。
榮嬪凈了手,將永馨抱在懷中熟練地掂了掂,逗得孩子咯咯笑,小手無意識地抓握住榮嬪的一根手指。
“嚯!”榮嬪驚喜道:“馨兒這才剛滿月,力氣就生得這般大了?”
南瑾笑著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臂上兩道淺淺的劃痕,“可不是?前兒個給她換衣裳時,還叫我掛了彩呢。”
榮嬪瞧了一眼,不以為意地笑道:“帶孩子可不就是這樣?咱們大人傷著點皮肉算不得什么,倒是日日都怕供不好這些小祖宗,再叫他們傷了病了,那才是心疼得緊。”
她頓一頓,眉宇間忽而染上幾分得意,“常睿這個月就要滿周歲了,我昨日閑下來讓孩子在宮里抓周來著,妹妹猜猜看他抓了個什么?”
南瑾好奇搖頭。
榮嬪哭笑不得道:“滿地上擺的東西,什么玉如意、金元冊、小弓小箭的,他一樣都不挑,偏是古麗不小心把我妝臺上那塊皇上之前賞賜的龍紋碧璽佩給帶了下來混在里頭。那小家伙眼睛尖,爬過去一把就攥住握得生緊,怎么哄都不肯放。”
做了母親的人,自己的孩子有個什么趣事喜事,總是忍不住要和親近的人分享喜悅的。
榮嬪此刻得意著,一時也忘了忌諱,“我私下里叫人去問了欽天監(jiān),說是抓了帶龍紋的物件,主皇子有紫微星相呢。日后定能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好生幫著皇上扶持朝政。”
南瑾聽罷,面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點點頭道:
“原是姐姐看顧得好。常睿瞧著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只是......”
她低聲提醒說:“這樣的話姐姐與我說一說,私下里高興高興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叫旁人聽了去。沒的讓人以為姐姐是對儲君之位動了什么心思。”
榮嬪向來大大咧咧,此刻被南瑾一點才猛然意識到失言。慌忙捂了嘴,連連搖頭道:
“我可沒有這樣的心思!有宸軒這個嫡子在前頭,哪里輪得著常睿什么?再者說了,常睿的生母......”
提及宜妃,榮嬪臉色微黯,“罷了,不提此事,只說我自己。我是西域來的和親公主,常睿養(yǎng)在我膝下,這身份早就該斷了爭儲的心思。等他長大懂事些,我也是要好好教導(dǎo)他,讓他千萬別動錯了心思去跟他嫡親的哥哥爭什么。
生在皇家已經(jīng)是天大的富貴了,我只盼著他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后像是五爺那般可做個富貴清閑的王爺,便是頂好的福氣了。”
她擇一枚奶酥吃了,自說自話道:“你瞧瞧皇上,日日為了國事殫精竭慮,連軸轉(zhuǎn)地忙碌著。
說實話,我這做母親的私心里也不愿我的孩子將來日子過得那樣辛苦。全天下的擔子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膀上,那豈不是要活沒了自己?”
聽她這般直白地議論國事,南瑾可不敢順著這話題聊下去。
她只是溫婉地笑了笑,旋即端起手邊茶盞抿了一口,不再言語。
榮嬪也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些過,便也自顧取了茶水小口啜飲著掩飾尷尬,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殿內(nèi)一時沉寂下來,只聞永馨偶爾發(fā)出的咿呀聲。
后來榮嬪見南瑾也悶坐著,忽而來了興致提議道:
“左右今日也無事,我瞧著馨兒的精神頭也大著呢,不如咱們也讓她來抓周樂呵樂呵?”
南瑾聞言失笑,“姐姐是說笑了?抓周是周歲時的禮數(shù),哪有滿月抓周的道理?”
榮嬪笑道:“只當博個好寓意,提前討個彩頭了。妹妹難道就不好奇,咱們的小馨兒日后會喜歡什么,擅長什么?”
南瑾想了想,總歸是閑暇著,逗孩子歡喜添了樂子也無妨,遂吩咐采頡說:
“你去庫里尋些寓意好的小玩意兒來,不必太復(fù)雜,只當給馨兒玩?zhèn)€新鮮。
宮里頭皇子公主抓周,自然不似民間那般席面鋪陳琳瑯滿目。
太講究排場反倒失了雅意,也更講究個吉祥的意頭。
不過是取了玉扇墜、金匙、金鎖、銀盒、犀棒、文房、晬盤云云。
無論孩子抓到哪一樣,寓意都差不了。
采頡將東西在暖座旁的條案上一一擺開布置妥當。
才一個月大的孩子連爬都不會,自然無法像周歲孩童那樣主動爬過去抓握。
南瑾便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讓她的目光和好奇的小手在那些物件上方緩緩掠過。
本想著不過是走個過場,逗弄孩子玩玩罷了,誰曾想永馨竟當真抓了一物。
那是從前南瑾有孕時,太后送給她的一把長命金鎖。
鎖身小巧精致,上系如意紅繩,而永馨便是握住了那條紅繩,小手攥得緊緊的,倒是不肯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