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陳冬河踩著白霜到了劉家屯。
大姐陳小霞看見弟弟,自是歡喜,忙不迭地接過那條凍得硬邦邦的大青魚。
趁著大姐在灶房忙活煎魚的當口,陳冬河拉著姐夫劉強,避到院角堆放柴禾的地方,低聲叮囑:
“姐夫,那截鋼絲繩的事,對誰都別再提半個字。牽扯不小,千萬記牢了。”
劉強看著小舅子比往常更加凝重的神色,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輕重,連連點頭:
“放心,這事就爛在俺肚子里了。除了你,沒人知道那玩意兒哪來的。”
在劉家吃了晌午飯,陳冬河便打算告辭。
路過村頭劉貴家那兩間低矮的土坯房,院門鎖著,人還沒回來。
他爹還在市醫院躺著,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
陳冬河沒停留,熟門熟路地從劉家屯后山直接插進了老林子。
今天的目標明確:囤貨!
得在動李金寶那攤破事前,備足能證明自己“行蹤”的獵物。
他對這片山林熟得不能再熟。
上輩子為了討生活,摸爬滾打,十里八村哪條溝叉子能進山,哪道山梁子后面是什么溝,都印在腦子里。
剛進林子沒一炷香的功夫,大姐夫劉強的兩個弟弟劉二強劉三強追了上來,嚷嚷著要跟著去“學本事”。
“去去去,添什么亂!”陳冬河皺眉,一臉嫌棄地揮手轟他倆走:
“今兒個不是去打獵,就是繞近道回村!這兩天琢磨著去黑龍潭釣江鰉呢,那玩意兒冬天餓得慌,好上鉤!”
這借口合情合理。
兄弟二人雖不情愿,也只能灰溜溜往回走。
“冬河,等等!”
劉強從后面追出來,手里拎著個用麻布仔細裹著的長條物事。
“俺叔臨走前擱俺這兒了,說是你用得著。”
陳冬河疑惑地接過,扯開麻布一角,眼睛頓時亮了——是把牛角大弓!
弓身泛著黑沉沉的油亮光澤,觸手堅韌,弓弦不知是什么獸筋鞣制的,繃得溜直。
他試著拉了拉,弓臂紋絲不動,沉穩異常。
開滿這張硬弓,非得二百斤以上的膂力不可。
比他自己打獵用的那張土弓強出一大截!
劉貴家到底是老獵戶底子,一般人可拿不出這種好東西來。
陳冬河心頭一熱,這份情他記下了。
進了林海雪原,他腳步反而放輕緩了。
腳下碾著沒膝深的雪殼子,“咯吱咯吱”的微響在寂靜林間分外清晰。
他不再分心抓那些飛禽小獸,只挑路徑上的野雞、野兔和偶爾蹦跶出的灰狗子下手。
彈弓和獵弩交替使用,動靜小,效率高。
走出老林子邊緣,踏上一片視野開闊的雪原時,他的系統空間里,野兔野雞已攢了二十多只,灰狗子也有十來只了。
這片雪原寬度不過幾里地,穿過去就是連綿起伏的蒼莽群山。
陳冬河略微提了點速度,雪地里行動遲緩的雪兔成了順手的目標。
在這光禿禿的雪地里,白天只有極少數兇猛的大牲口會出沒掠食。
他的目標至少也得是野豬起步。
早上那會兒,姐夫劉貴還跟他念叨,今年秋收前,野豬禍害得可真狠。
夜里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大群,鉆進生產隊的玉米地里造了一宿。
第二天,十幾畝地看起來像是被颶風刮過。
玉米稈子東倒西歪,啃剩的光桿上只掛著些發育不良的小苞米穗子。
劉貴一邊說一邊咂舌:“那動靜,可不是三兩頭豬能干出來的,一大群呢!”
陳冬河循著記憶中野豬常走的道,仔細搜索著痕跡。
老林子里好些大樹的根腳處,能看到厚厚的黑痂油泥——那是野豬蹭樹留下的。
寒冬凍土硬似鐵,野豬也不拱地了,紛紛縮進林木較密的深山。
向陽背風處好歹有些地方沒被積雪完全覆蓋,有枯草樹根啃。
腳印、啃咬的痕跡斷斷續續,一路朝著雪原盡頭,那片闊葉雜木叢生的矮山延伸。
剛貼近那片雜木林的邊緣,陳冬河鼻翼微微抽動了一下,一股極淡、幾乎被寒風沖散的血腥味鉆了進來。
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脊背繃緊了些。
冬日山林里飄散的血腥味,透著危險。
“別是撞上那大家伙了吧?”
他心里打了個突,低語一句。
略一權衡,陳冬河果斷決定繞路。
野豬啥時候都能打。
他現在靠著身力氣和弩箭能斗狼群。
可對上山林里真正的王者——猛虎!那勝負可就難說了!
猛虎是貓科里的極致,筋骨力大,速度更是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沒有十足的把握和準備,硬碰那種山君,和找死沒區別!
他剛轉過一個山坡,準備抄條更靠近陳家村方向的近道。
沙沙沙……沙沙沙……
一陣沉重又密集的踏雪聲,毫無征兆地從前方林子里猛沖出來!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陳冬河臉色驟變。
這動靜太不對勁!
他幾乎是憑著在生死邊緣練就的本能,目光閃電般掃到旁邊一棵水缸口粗細,筆直向天的老紅松。
沒有任何猶豫,一個前竄撲到樹前,雙臂猛然發力。
強大的臂力在此刻展露無遺。
根本不需要腳下特別借力,單靠兩條胳膊的力量,他像只靈活的豹子,蹭蹭蹭幾下就躥上了離地足有十多米高的一根橫向生出的粗壯樹杈。
身體剛在樹杈上落穩——
轟!轟隆!
林子里積雪混雜著斷裂的細小枯枝呈扇形噴薄而出。
三個龐大的身影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撞開矮小的灌木叢,狂沖出來。
陳冬河瞳孔猛地一縮,心頭狂跳!
“我靠!憨達憨!”
這玩意兒學名叫駝鹿,但老輩獵人就這么叫。
聽說是早年間從關外傳過來的滿話。
他前世加今生,這可是頭一回真正撞見活的!
也只有這駝鹿,才能長得如此驚世駭俗。
只見當先一頭雄獸,肩背隆起如駱駝的雙峰,巨大的頭顱上頂著如枝杈般張開的巨角,鼻子肥大還向下耷拉著。
四條腿又長又壯,蹄子寬大厚實,一看就最適合在厚雪中奔走。
體長絕對超過三米!
那魁梧的骨架和蓬松的皮毛,陳冬河估摸著,分量不會低于一千七百斤。
緊跟在雄駝鹿身邊略后一點的是頭雌獸。
體型略小些,但體長也有兩米六七,分量怕也有一千四百斤出頭。
在這兩大一小之間,還有一個體形明顯小了一大截的身影。
說是幼崽,可也有一米多長,雄赳赳的模樣。
腦袋頂上那小小的角杈才剛長出點嫩疙瘩。
經驗告訴陳冬河,它們是被什么東西猛追著!
而且追得極其緊迫。
否則,性情雖然還算溫順但力量恐怖至極的雄性駝鹿,絕不會帶著家眷如此不顧一切地狂奔!
除了最頂級的掠食者,雄駝鹿護崽時,連熊瞎子都敢頂。
念頭電光石火般在腦中閃過!
不能放它們跑!機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