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燕皎不由疑惑地微微瞇起雙眼。
這著紅袍官服、氣場冷肅的俊逸青年,是刑部主事容晉禮,也是工部容尚書的嫡次子,長兄杜燕璋的好友,因為常年接觸刑部重案,雖然容顏俊逸,僅次于展景煜,卻遲遲沒有貴女肯下嫁,相看了幾樁婚事,都半途而廢。
上一世,據說容晉禮在幾年前就和兄長不打不相識,再認識了喬麗清,從此對明艷活潑的喬麗清頗多照拂,對才入府的她則相當冷淡。
落水事件后,他也確實是帶了官員前來伯府,但卻是在議事花廳,而且比現在晚一個時辰。
“他們怎么追來了花園?而且語氣頗為不善?”
略一琢磨,杜燕皎大概猜到了些。
“上一世,展景煜沒幫我說話,曲二公子沒挨鞭刑,所以容晉禮的行程也改變了?他應是在杜府外遇上了被拒絕的喬家人,認為喬麗清受了委屈,心疼她了,就故意來找我的岔!”
見身邊的兄長杜燕璋訝異地迎過去招呼,杜燕皎故作意外地停下腳步:“容公子?”
第一世里,才從鄉(xiāng)下被換回的她,有點害怕這位查案時喜歡板著臉的世家公子,又見喬麗清和容晉禮十分熟悉,越發(fā)不敢和容晉禮說太多話。
但現在,她不再怕他了。
他若想發(fā)難,她奉陪!
杜燕皎正等著容晉禮發(fā)話,眼前突有俊逸的身影一晃。
是展景煜搶在她和展景慧的前方,朝著容晉禮行了武者禮:“敢問容大人一身官服來杜府,所為何事?”
杜燕皎意外地看看展景煜,目光柔和了少許。
容晉禮并不意外地將目光從她臉上移向展景煜,矜持地點頭:“展世子,本官是來查案的!”
說到這里,容晉禮歉然地看向一旁的杜燕璋:“燕璋,你們昨日在解家落水之事,解老夫人已知,怕那賊人去禍害家里待嫁的女眷,就堅持讓解侯爺來刑部報案,我們部堂大人派給我來處理此案。”
“我今早已去解府審案,剛去了展府,才知展夫人帶著展二小姐來了你府上,就跟過來了。適才我已見過了令堂和展夫人,特來告罪尋你們。”
這時,假山處,才出現何氏與建寧侯夫人那行得較急的身影,均在不斷地用手帕擦汗,還略帶喘息:“容大人……燕璋、燕皎,你們在這里啊!”
容晉禮歉然地看了兩位夫人一眼,再蹙眉看向杜燕皎:“三小姐,本官剛才聽聞,你對曲、喬兩位姑娘頗有恨意?喬姑娘的母親害你與親生父母失散多年,你遷怒于她,情有可原,但曲姑娘與三小姐素少往來,三小姐此言,未免過于針對。”
午后的陽光,照在他冷凝的眉眼上,反射出少許刺眼的光芒,倒像是一尊正在審案的判官。
一旁的杜燕璋不由意外地瞠目而叫:“晉禮,你怎么能這樣說我三妹?”
杜燕皎則暗暗冷笑一聲,瞇起一雙丹鳳眼,不客氣地反問:“容大人,此刻是以官方的身份,來詢問我一介小女子?”
在場之人,除了展景煜之外,眾人皆愣。
這話是小女子,這穿得也是個閨閣千金,但這語氣和神態(tài),可不像是一個小女子,反像是名門貴婦,當家主母!!
展景煜的眼中多了一抹憐惜和贊賞。
杜燕璋反應過來后,眼中同樣有欣賞,但也有慚愧。
容晉禮眼中亦多了絲驚訝和警惕,眼睛微微瞇起,再緩緩點頭:“沒錯。”
杜燕皎頓時輕蔑一笑:“曲二公子已向陳國公承認了錯誤,如今正在府里受刑。容大人是怕當場撞破,影響您和同事的仕途,不敢去問曲二,反來問我與景慧兩名苦主?”
上一世,曲珍江未曾受刑,陳國公府就接待了容晉禮。
不想,因為自己自救,曲珍江一受刑,陳國公的門人就將容晉禮拒之門外,而這位居然也沒硬闖!
“杜三姑娘!”隨行的一名官員馬上羞惱得紅了臉,不悅地高聲反駁:“休得誤會我家大人!是陳國公府有事,閉門不納客,明日才見客,我家大人才先來貴府詢問!”
“是嗎?”杜燕皎纖腰挺直,柳眉再揚,目光犀利,聲音也更加有力:“容大人覺得,陳國公府這句有事,很有道理?”
杜燕璋也很不可思議地瞪大了豹眼:“晉禮兄,你領了差使去了陳國公府,卻沒進門?”
容晉禮意外而不耐地皺眉,對杜燕璋的問話避而不答,只不悅地看向杜燕皎:“三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容大人!”展景煜忽近前,已相當英挺的身軀,將杜燕皎的纖瘦身子擋住了一半:“何必板著臉來嚇唬一個閨閣女子。”
杜燕皎很訝異地看著擋在前面的展景煜。
明知容晉禮是在幫喬麗清,這位第一世的夫君居然還愿意護她……是因為吃容晉禮的醋嗎?
“展世子!”容晉禮看了展景煜一眼,劍眉皺得更緊,但還是忍了下來,只是聲音里透出幾分惱怒:“現在非是本官要為難杜三姑娘,而是杜三姑娘在質問本官,在阻礙公務!”
杜燕皎立刻從展景煜身后站出來,輕輕地推了推他的右臂,哪怕這個動作稍嫌親昵:“景煜哥哥,明明是他行事欠妥當,你何必攔他?兄長,你也勿急,先聽我說。”
安撫了同樣黑下臉來的杜燕璋,杜燕皎再朝著一臉惱怒的容晉禮冷冷一笑,聲音驀地撥高,變得鏘鏗有力。
“容大人,小女子看來,除非是軍機大事,否則,容大人以刑部主事的官方身份前去問話,陳國公府理應配合。”
見容晉禮一怔,羞惱的臉兒一滯,杜燕皎又輕蔑地繼續(xù)道:“如陳國公府拿不出合適的理由,擅自將接了案的刑部官員拒之門外,就是瞧不起官家,瞧不起當今圣上!這個道理,難道還要我一個來自鄉(xiāng)下的女孩子教三位大人嗎?”
兄長杜燕璋,身為御前侍衛(wèi),都在震驚,容晉禮明明領了問案的差使,怎么到了陳國公府的門口,居然還不入,難道容晉禮這位文官,會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無非是情字一事,讓他昏了頭!
而她現在說破,則另有目的。
“對不住,兄長,我得在邱姨面前展現出我的固執(zhí)和大膽,讓她放棄杜、展兩家的口頭婚約,所以我不能讓你一直頂在前面!”
她站在杜燕璋和展景煜之間,一起對峙著容晉禮,雖然身形最瘦削,但鳳眼含威,顯得凜然不可侵犯,氣場絲毫不弱。